從街角到云端，書店怎樣重回人們的視野

李詩晨

失落的“心靈港灣”

現在的中小學生大概難有那種經歷了，開學第一天放學后直奔學校附近的新華書店把老師布置要買的習題冊買回家，順便看一下哪位言情小說家或者科幻作者出了新書。就算不去書店找書，也會掐著日子在家門口的報刊亭買《讀者》、《青年文摘》、《格言》和各種漫畫月刊。那個時候實體商業非常發達，每個城市的市中心都是寸土寸金，新華書店等大型連鎖書店由于坪效較低而被“嫌棄”，早已埋下了實體書店節節敗退的種子。

如果再往前追溯20年，新華書店的書都不能隨便翻閱，要請柜臺里的穿制服的阿姨幫忙拿，想看的書買不買得到還要看運氣。

前腳出了新華書店，后腳進了網吧。與我們一起成長的除了書店還有互聯網，可惜書店們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節節敗退。有那么一段時間，當當網和亞馬遜承包了我們的書架，低至三五折的價格、送貨上門的服務讓我們再也不愿意去書店苦苦尋覓一本書，并以原價買下了。

最近幾年，互聯網來勢洶洶又默默退守，流量逐漸從線上回歸到了線下。書店為人們療愈心靈、陶冶情操的歲月被記起，都市人開始尋找曾經失落的“心靈港灣”。

寶島臺灣著名的誠品書店來到大陸落戶蘇州時，無數文藝青年圣地巡禮，在精致的書本空間里返璞歸真。

還是蘇州，小資氣息濃厚的貓的天空之城販售精選圖書、雜志和原創明信片、手繪地圖，貓空書店開到了上海、北京、南京、成都等十幾個城市，其中，值得注意的是貓空在西塘、青島、麗江等旅游勝地落戶，書店、文創與當地旅游產業的結合再一次讓這個傳統產業擁有了想象力?！蹲x者》雜志作為60后、70后、80后、90后的集體記憶，陪伴一批中國讀者成長、成熟，也在2018年將一幢沉淀著歲月記憶的讀者書店開到了上海外灘。

實體書店在線下商業的熱潮中回春，以場景取勝的“新型書店”破土而出，各個城市的人文精神也在鋼筋混凝土中破芽而出，在國家扶持主流文化的政策下茁壯成長。

早在1993年就誕生于革命老區貴州遵義的西西弗書店是最早將圖書和咖啡結合在一起的書店，至今在全國45個城市開出了111家書店和咖啡店。書店賺錢不易，咖啡毛利很高，如今，“書+咖啡”的模式已經是大大小小的書店標配。

2014年，集合了文創、藝術品、書店、咖啡和餐廳的言幾又出現在北京中關村創業大街，如今也在十余城開出50多家門店。言幾又用創意市集、藝術廊、書店、咖啡、餐廳的集合體引領著城市的新型閱讀體驗與創意文化生活，是文化和商業平衡的書店榜樣。

這樣的書店已經屢見不鮮，而且往往高朋滿座。高曉松的“曉書館”、阿那亞建在海邊的“孤獨圖書館”、北京的老書蟲書店、上海的思南書局，各具特色地開拓著書店的新業態，探索人與圖書在情感與形式上的新連接。

有高度的朵云書院

今年8月，又一家書店突破“新高”，朵云書院旗艦店在位于陸家嘴的中國第一高樓上海中心52層開張，開業之初便吸引了上千讀者排隊一探究竟。為何在寸土寸金的上海中心開一家規模頗大的書店？上海世紀朵云文化發展有限公司總經理凌云解釋道，首先，作為全國最高的建筑，上海中心代表了建國70年來最高的經濟發展成就；其次，上海中心這樣體量的高樓本身就是一座“垂直城市”，朵云書院能夠為它導入藝術和文化的內容，提升文化的高度。

如何打造文化的高度？朵云書院背后的世紀出版集團擁有全球各個領域的頂級作者資源，另外，世紀出版集團還擁有不少上海市民熟知的文學家、畫家的珍貴手稿與作品，為朵云書院的文化、藝術等內容活動提供了無限的可能性。

朵云書院旗艦店面積2200㎡，由著名建筑師俞挺設計，設計師為這間隱藏于239米高空云霧之間的書院賦予了“山水·秘境”的概念，用連綿的弧形拱門營造了此起彼伏的山丘印象，白與灰的色調則構筑了恍若山間云端的境界（下雨的時候，就是山水云俱全了）。

在這美輪美奐的純凈之所，書籍在讀者目之所及處密密地排列，其中“豆瓣專區”將文青熱愛的豆瓣圖書榜變成了可翻閱、購買的實體書，豆瓣評分、豆友書評也一一呈現。

“秘境”則是另一番景象。穿過展示著包括作家金宇澄的版畫作品的黑色走廊，首先進入一片以“生活美學家”的標準挑選的有趣小物的文創區，再往里，就是以教育、歷史、經濟、攝影等不同主題劃分的“小書屋”；行至盡頭，便到達倫敦書評書店合作專區，在這片充滿英倫風情的墨綠色空間，我們能找到從莎士比亞經典作品到諾貝爾獎、布克獎最新獲獎作家作品的英文原版圖書，倫敦書評的編輯團隊定期為朵云書院提供最新書單，上海市民的精神生活在這里與倫敦人民接軌。

除此之外，朵云書院的南北兩個“好望角”則構筑了透明的餐飲空間，在云端，伴著咖啡香和書香度過人生的一段時光，實在是令人欣喜愉快的記憶。香濃的咖啡和精致的午、晚餐，朵云書院為到訪者提供精神食糧和美食美酒，兩全其美。這兩處也成了朵云書院為陸家嘴的讀者們著力打造的“客廳”，金融城白領們可以在這里社交、聊天甚至談生意，書店的氛圍和極致的景觀是他們時髦的新選擇。

這不是朵云書院第一次在選址上收獲極高的熱度，2018年，朵云書院在松江廣富林文化遺址內開張，徽派建筑的白墻黑瓦融合了海派文化特質，古意中透露海派文化特色，展現松江人文的源遠流長，通過裝潢和選書凸顯著江南風貌。這一次，朵云書院飄在了陸家嘴金融城上空，似乎打破了金融圈和文化界的“次元壁”，本就是旅游熱門去處的上海中心更迎來了一波游客的小高潮。盡管這三家朵云書院風格和選址截然不同，但是都秉承著符合原本物業特色與迎合目標讀者趣味的原則。

下了大功夫在選址、設計和裝幀，朵云書院對于它的主業——選書也用心良苦。不僅希望大家關注朵云書院的地理位置，更把書院當作大家分享閱讀與思想碰撞的書房，是凌云的愿望。朵云書院對于書籍的態度除了體現在豆瓣書單和倫敦書評上，還借鑒著各行各業“有所成者”的讀書心得——20位名人根據自己的品味和愛好列出的書單，構成了朵云書院的“有態度的書架”，讀者們可以在浩如煙海的書架上迅速觸達他們的文化品位和精神世界。

凌云相信，現在的新型書店的核心能力已經不僅是選書能力，而是為讀者們帶來豐富的文化活動，需要場景和內容的結合。現在的書店不僅賣書，而是圖書發行商、文化服務商、空間運營商三位一體，這就要求現在的書店有多元的功能和業態組合能力。無論是朵云書院還是誠品書店、西西弗書店，吸引消費者的都不是書，而是一種互聯網無法取代的場景，書店既是書房，又是人們可以坐下來喝茶聊天的客廳，還是一個傳播知識的課堂。

“擁有了場景就擁有了消費者的時間，擁有了商業的入口”，這句互聯網行業的金句放在書店領域也同樣適用。好的場景是能夠讓消費者花時間的空間，這時商業就有機會獲得回報：在朵云書院，讀者可以買一杯咖啡，邊喝邊讀書，離開前挑選一件文創產品，下次再來聽一場講座。

書店的場景固然重要，但是書店的源頭仍然是書籍，如何為讀者選到合適的圖書，是朵云書院持續思考的問題。為此，朵云獨特的“編外選書師”計劃就是邀請了作家、編輯、媒體人等“讀書人”，將他們對讀書、對人生的感悟呈現出來，為朵云書院注入了一絲靈魂。

書店的商業化

當書店遇到商業，雖然精彩，也常遭詬病。然而，書本身也是商業社會的一部分，商業也是文明的重要形式。書店的商業化，自然是將讀書推向大眾的不二法門。2018年，亞洲書店論壇發布了《中國城市書店數量排行榜》，北京以6719家書店名列榜首，擁有3463家書店的成都排名第二；重慶有2473家書店，位居第三；上海排名第五，擁有2379家書店。一年后的今天，這些數字發生了一些變化，但仍能代表一座城市的書店文化?！拔易類廴サ臅辏矝]撐過這個夏天。”這是今年爆火的新褲子樂隊在2013年創作了的歌曲《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中的一句歌詞。2013年，正是實體書店和出版業備受互聯網排擠的年代，幾年后的現在，搖滾樂回春，書店行業也在迎來又一個夏天。

上海中心是上海的代表建筑，陸家嘴金融城集聚了金融圈的白領優秀人才，朵云書院將物業本身的特色和目標人群的特點結合打造兼具傳統美學和未來感的空間，未來朵云書院還將繼續這樣的特色，比如在上海的皋蘭路的尼古拉斯大教堂中計劃開一家“詩歌書店”，在長樂路的蘭心大劇院旁邊，打算開放一家以戲劇為主題的書店。

專注于文化出版產業鏈投資與運營的中國建銀投資有限責任公司旗下的建投書局是另一個“網紅”書店的范例。中國建投在上海、北京、杭州等地開設了各具特色的建投書局，但并不以圖書銷售作為主要增長點，而是不斷開發眾多文化活動形式，比如倡導理性通識教育的“JIC講堂”、聚焦文化思想發展的“建投讀書會”、培養公眾審美的“藝術季”、推廣城市文化旅行的“從書店出發閱讀城市計劃”等文化活動，通過活動積累讀者和數據，不斷增強建投書局的影響力。

朵云書院也在孜孜不倦地為上海市民提供優質的文化內容，通過頻繁且主題跨度廣的活動，輸出書院的價值觀，塑造城市的精神。另外，建投書局與政府及金融機構合作，提供政府文化活動服務和金融方向的增值服務。

無論是建投書局還是朵云書院，書店的概念已經被極度延伸，不再僅僅是販賣圖書和知識的場所，還是打造增值服務的新業態、為讀者提供多元體驗的空間，更積極地參與了城市文化精神的塑造。

書店可以精致優雅，可以復古懷舊，可以像巴黎的莎士比亞書店一般狹小擁擠卻留存著文人精神，也可以像倫敦的二手書店學術氣息濃厚。無論形式如何，書店無非是書的載體，是讀書者的棲息地，是古今中外的無數小說壓縮而成的故事的迷宮，是充滿思辨精神的思想者構建的純潔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