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王國維《<紅樓夢>評論》

《<紅樓夢>評論》是紅學的一本經典作品，雖然它將焦點定格在《紅樓夢》，但實際上王國維在這部作品中并未對《紅樓夢》的內容、情節等做多少細致的點評或分析，而是去研究其精神價值及其美學、哲學內涵，這對于讀者閱讀分析這部作品增加了一些難度，其次它是用半白話體來寫作的，其遣詞造句可謂詰屈聱牙，因而對于讀者又有一定的接受障礙。下面本文將從文本內容、結構等方面對《<紅樓夢>評論》這部作品進行粗略分析。

首先在文本內容上，《<紅樓夢>評論》以叔本華的哲學理論的基礎，較系統地探究了小說的題旨和美學、倫理學價值，共分為五個章節：第一章為“人生及美術之概觀”，基本上沒有涉及《紅樓夢》，而是提出“生活之本質何？欲而已矣”的概念，闡釋了欲望與苦痛之間的相伴相隨，“人生者，為鐘表之擺，實往復于苦痛于倦厭之間者也”，只有藝術之美，能使人解脫。最后還提到了“優美”與“壯美”的區別與聯系;第二章為“紅樓夢之精神”，將眼光投向了“解脫”二字，大談解脫之道，進而提出了只有賈寶玉得到了解脫中的解脫;第三章是“紅樓夢之美學上的價值”，著重談論了《紅樓夢》的悲劇性質。作者首先根據叔本華之說，提出悲劇之中有三種之別，其一為有惡人交構，其二為有盲目命運者，其三為“由于劇中人之關系而不得不然者”，并指出《紅樓夢》是第三種之悲劇之上，即悲劇的最高層次，同時還對“始于悲者終于歡，始于離者終于合，始于困者終于享”的中國傳統戲曲小說的固定大團圓結局模式進行了徹底的批評;第四章是“紅樓夢之倫理學上之價值”，又把“解脫”二字領出來探討，指出世界的各大宗教，若佛教、基督教等，皆以解脫為唯一之宗旨，而《紅樓夢》亦以解脫為最高理想，點出了《紅樓夢》在倫理學上的價值;最后一章是“余論”，進行了評論概括總結以及提出研究者要研究文藝本身的特點，不要把小說中的角色與現實中的人物混淆。

從文章結構的整體上看，《<紅樓夢>評論》以叔本華的哲學理論為理論支撐，在論述過程中采用的是總分總的整體性結構，即首先找到理論總綱，然后建立論點作為論述的基本依據，使自己的觀點更具有說服力，然后再進行結論、拔高。這一點從各章節的題目中也可以看出：

王國維在每一個章節都各自集中地論述了一個問題，例如文藝觀、精神、美學價值、倫理學價值以及文學特征，論點十分明確并且論證細密。在第一章中，他概述了哲學、美學的基本理論，層層遞進，由生與憂患、勞苦的關系引出生活的本質是欲的觀點，隨后又由物我關系點出藝術之美，再進行美的分類。第二章緊接著第一章的觀點，開頭以生活之欲進行銜接，隨后重點論說《紅樓夢》的主題思想是宣傳人生的苦痛及解脫之道。第三章在論述紅樓夢的美學價值時作者始終與其倫理學價值相聯系，從而為第四章進行立論，加強了三四章之間的聯絡。第四章順勢論述了倫理學價值，通過分析賈寶玉的出世提出他的解脫兼具美學價值與倫理學價值，加強了第三第四章的交互性。第五章相對于前四章要獨立一些，批判了舊紅學的一些問題，進而指出了新紅學研究的正確途徑。

第一章作為全文概述及基礎，為后面各章逐一論述作鋪墊。這五個章節有必然的內在聯系，環環相扣，不是被劃分成一個個獨立的個體。各章中的論述邏輯性較強，并且廣泛引用了各類資料，例如《紅樓夢》原文、《意志及觀念之世界》節選、《飲水詩集·別意》等等，增強了論證的力度與強度。

從讀者閱讀接受的角度看，王國維先生的這部作品讀起來易讓讀者感到吃力，主要是因為文中的文言格式。但總的來說，通過閱讀這部作品有助于讀者獲得一些品《紅樓夢》的獨特視角，例如從前筆者讀《紅樓夢》時，雖然知道這是一部悲劇作品，但也只能從黛玉焚稿咳血、雪地拜父感悟作品中渲染的悲劇氛圍，在《評論》中王國維先生的審美很是獨到，他認為林黛玉聞說傻大姐所泄秘密之后的反應以及與寶玉對面時的癡傻是紅樓夢中最壯美的一例。筆者才慢慢領悟到原來真正的悲劇真的不是故事本身要表現的多么悲慘，重要的是作者本身要置身事外，完全不參與劇中人的表演，以一種旁觀冷漠的態度去審視，何其悲，何其壯，唯有自知。此外，《<紅樓夢>評論》也可以給讀者帶來一些新的人生感悟。對于筆者而言，雖然我認同王國維在文中的評論及大部分論述，但是并不完全接受他從文中所傳達的徹頭徹尾的悲劇思想。我們都知道悲與喜是會相互轉換的，從來沒有一個人的人生只充滿悲傷，并不是所有人的人生終極目標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來求得解脫，我們應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找到適合的方式來釋放壓力，收放自如，不斷讓心靈接受精神的洗禮，只有這樣才能熱愛生命，熱愛生活。如果王國維先生能更深地認識這一點的話，或許他就不會投昆明湖了吧。

總而言之，這部作品從美學、哲學、價值論的角度為紅學研究開辟了新的道路，也側面解答了人生的本質是什么的問題，是對叔本華哲學在文藝領域的一次成功運用，而且對中西方比較文學的研究也很有啟發，值得一讀。

作者簡介

黃琪欣（1999.9—），女，廣東省廣州人，廣州市番禺區華南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師范）專業，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