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我國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研究

詹啟智 李夢鴿

在原國家版權局發布的《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改草案征求意見稿中增加了對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的原則性規定，遭到了很多權利人的反對和批評。據此，有權利人認為，自己對于作品的許可權、定價權等多種權利將受到不同程度侵害。國家版權局根據社會各方的意見和建議，在隨后公布的第二稿草案中，對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做了修改和完善，并對其范圍做出了明確的限制。本文研究擬從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概念、性質及特點出發，著重論述引進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必要性，同時將北歐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與我國《著作權法修訂草案送審稿》的規定進行對比，探討我國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中存在的問題，對我國構建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提供合理化建議。

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性質與特點

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概念

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是著作權集體管理的一種類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對著作權集體管理做出的最權威定義是：它是著作權人將其著作權授權許可給特定的集體管理組織，該集體管理組織根據法律規定代為行使其著作權，包括監督他人對該著作權的使用，代為收取著作權作品的使用費，然后約定某個時間將著作權使用費按約定比例支付給著作權人。從概念的角度來看，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可以根據其行使權利來源的不同分為自愿性集體管理、延伸性集體管理和強制性集體管理三類1。自愿性集體管理是我國目前采用的管理方式，集體性管理組織的管理活動必須征得權利人同意并授權后方可進行;強制性集團管理制度規定一定的權利只能由集體管理組織來實現而非著作權人;延伸性集體管理是指經過法律規定或國家許可的具有廣泛代表性的集體管理組織，可以在著作權和相關特定領域管理沒有經過權利人授權許可的作品并收付使用費。但關于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在國際社會中也存在著爭議，沒有形成一個統一的概念。2影響較大的如阿蘭·斯特羅威爾（Alain.Strowel）認為，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是指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與使用者自由協商簽定許可協議，并以此協議為基礎，在法律中規定該協議適用于其他非會員權利人作品的制度。亨利·奧爾森（Henry Olsson）認為，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是以法律規定的方式賦予著作權許可協議條款延伸性的效力，當然，這些效力僅適用于著作權和鄰接權的一些特定領域。

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性質

學術界關于著作權延伸性管理的性質，有權利限制說和權利行使說兩種觀點。

權利限制說認為權利不是絕對的，而是有其局限性的1。在著作權領域，同樣反映出“人生而自由，但卻無不在枷鎖之中”。著作權是一種私權，版權所有者根據其自由意志行使權利或授權集體管理組織代為行其權利就體現了這種私權性質。但是著作權與其他權利的區別在于，作者的創作是建立在已有作品基礎之上的。在某些情況下，著作權可以受法律限制。

從憲政主義的角度來看，實現權利限制有三種具體方式：一種是剝奪一些權利，一種是暫停一些權利，還有一種是出于社會公益、公共福利的考量，限制某些特定主體的特定權利。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就屬于第三種。從著作權的角度來看，集體管理組織授權使用者使用非會員權利人作品，雖然提高了許可效率，但與此同時也削弱了權利的排他性。一方面，行使“聲明退出制度”要求權利人申請執行撤銷程序，這給非會員權利人帶來了很大負擔。同時，如果權利人不履行這一職責，其對于作品的完全控制權就將受到損害。另一方面，著作權的使用涉及作品的使用時間、方式和地區，而被延伸管理的非會員權利人無法自由決定許可使用的方式等。

贊同權利行使說的學者認為，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從本質上看就是一種行使權利的工具2。在一些北歐國家，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就存在于權利行使的章節。他們認為延伸性集體管理與自愿性集體管理之間的區別主要是權利來源不同。自愿性集體管理是著作權人授權許可的結果。在自愿集體管理制度內，權利人和集體管理組織可以根據自由協商原則達成許可協議，集體管理組織經由權利人授權許可能夠管理其部分權利。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根據法律規定管理非會員的權利人作品，當非會員權利人不同意許可使用時，可以采取聲明退出的方式保障自己的作品權益，當然如果同意使用也會獲得相應報酬。因此，這種延伸性集體管理并不會剝奪非會員的權利;相反，作為作者行使權利的一種方法，它將會員與非會員置于平等的地位，保護著作權不受侵害。

本文更傾向于將著作權延伸性管制制度界定為權利行使而非權利限制。首先，著作權延伸性管理制度最初產生就是為了保護權利人的權益不受侵害。它始于北歐國家社會大發展著作權急需延伸性管理保護之時，經過多年實踐，也確實對北歐國家的著作權起到了積極的保護作用，促進了北歐國家的著作權發展。其次，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中的聲明退出機制也與權利限制說存在本質不同。在權利限制說中，權利人不存在自治空間。以法定許可為例，權利人的專有權被降格為報酬請求權，喪失了許可權（處分權）。在強制性集體管理中，權利人無法任憑自己意志對作品進行處分，其實質也是喪失了處分權3（許可權;強制性集體管理與法定許可的主要區別在于：前者作者的報酬由集體管理組織按照收到的使用者支付的報酬數額的一定比例分配給作者;后者由法定被許可人直接向作者支付報酬）。但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則不同，它尊重權利人意思自治，不僅沒有給非會員權利人添加額外的負擔，還為其提供了額外保護;如果非會員權利人對集體管理有異議，可以通過聲明退出機制退出。最后，延伸性集體管理確實會對著作權人產生一定的“限制”，但這種限制絕不是權利限制說所指向的限制。權利限制說的目的是避免著作權人濫用其專有權從而阻滯作品利用和傳播，其實質是對著作權的有限保護;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著作權人專有權，并為著作權人提供了額外保護，實質上是提高了著作權的保護水平。

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特點

國際社會關于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規定各不相同，各國的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也具有與其本國國情相適應的特點，但仍可以從中提煉出其具有普遍性的特點。

首先，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具有法定性、授權性和廣泛代表性。即它必須是由法律予以規定，并由國家著作權行政管理部門授權，具有廣泛代表性的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才能實施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比如冰島規定集體管理組織要獲得教育科學文化部門的批準認可，挪威《版權法》規定授權許可協議必須在經過國王同意的集體管理組織中簽訂才為有效。

其次，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具有非自愿性和特殊性4。著作權本身是一種私權利，作為私權利的本質特征，著作權人是否授權集體管理組織應該由著作權人憑自己意志自由決定，不受任何人或組織干涉，但延伸性集體管理則突破了這種自由選擇權。根據法律規定，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可以通過“一攬子許可”的形式管理其需要延伸管理的作品，這就相當于將管理權限強加于非會員著作權人身上，對于非會員著作權人來說是非自愿的。當然，非會員權利人也具有依法單獨取得報酬及在某些情況下通過聲明退出禁止使用其作品的權利。

最后，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遵從自由協商原則1。在北歐各國的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中，集體管理組織應當和各個用戶或用戶群進行平等協商簽訂許可協議，而不是利用壟斷的優勢地位強迫使用者接受協議。這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著作權人利益，無論是會員權利人還是非會員權利人，其權利都應該受到保障不受侵犯。自由協商原則是私法領域普遍尊重的原則，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遵從此項原則，也是其作為著作權這一私法領域下的必然結果。

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上述特點，是基于不同主體而言的。其中法定性、授權性和廣泛代表性是基于實施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組織而言的;非自愿性和特殊性是基于著作權人而言的;自由協商原則是基于作品使用者而言的。

我國引入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必要性

使用者獲得許可難度大 要求引入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

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根植于當前的時代背景，它是當今互聯網時代作品數量呈爆炸式增長、保護著作權人權利難度越來越大、作品使用者需求也越來越大的必然產物。

當今時代正處于深入變革期，每個人都有自由表達的權利，作品數量也呈爆炸式增長且內容變化速度快，這就使得自愿性集體管理組織不可能在傳統自愿授權管理模式下將全部作品納入其管理范圍。與此同時，作品使用者的需求量卻與日俱增。使用者需要使用難以聯系的外國權利人的作品或作品的作者不明時，就會出現無法取得權利人授權許可或授權許可成本過高難以使用的情況，這就會導致使用者“鋌而走險”侵犯著作權人著作權。另外，我國著作權法律保護起步晚、不完善，在現行的著作權保護模式下，擅自使用作品顯然具有強大的利益驅動和操作可能性1。比如對于卡拉OK這種必須依靠大量使用著作權人作品才能維系自身運轉生存的產業而言，在自愿授權管理模式下，經營者需要獲得每一個權利人的授權許可，這需要極大的精力和高昂的成本，導致了侵權行為頻繁發生，但又無法完全禁止。因此，現行自愿授權管理模式受到了極大的挑戰。一方面通過一攬子協議的形式許可使用者使用可能會侵犯權利人權利;另一方面只保護著作權人利益很難使專業使用者全部獲得他們所需要使用的作品。自愿授權管理模式目前不僅與經濟效益原則相沖突，還阻礙了文化的長期傳播，從而使采取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成為必要。

非會員權利人急需保護 要求引進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

在現行的著作權保護模式下，集體管理組織的保護范圍非常狹窄，只能通過履行特定程序才能保護進入管理組織的會員權利人權利，而沒有進入集體管理組織的眾多非會員權利人則難以受到保護2。當使用者侵犯著作權人的利益時，非會員權利人通常處于弱勢地位，再加上取證困難、訴訟成本過高等問題，大多數非會員著作權人都放棄了維權。特別是作者的復制權、信息網絡傳播權等權利由于涉及的使用者甚多，在傳播過程中情況愈加復雜，很多角色可以互換，使得權利人更難主張實現自己的權利。而在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中，集體組織不僅可以“憑借其自然壟斷地位在與潛在使用者協商中為所有權利人爭取到最大利益”，還能幫助非會員權利人保護這些難以保護的權利，降低非會員權利人的維權成本，更好地促進作品傳播。

平衡各方利益需要建立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

利益平衡原則是知識產權制度的核心3。在版權領域，在一些需要大量作品的領域，使用者不可能找到所有權利人并取得許可簽訂許可協議。延伸性集體管理就是在平衡這樣的權利持有人和用戶的利益，即確保公眾可以在需要使用著作權作品時獲得合法的授權許可。

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的利益平衡體現在三個方面。首先，實現著作權人利益與公共利益的平衡。我國進入新時代，人民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朝著縱深方向發展，但囿于著作權法對作品權利人的嚴格保護，很多作品難以進入千家萬戶。延伸性集體管理就是在保持作品總量不變的情況下，使權利人受到保護的同時，最大限度地滿足社會公眾的需要。其次，實現著作權人利益和使用者利益的平衡。版權許可市場的主要買家是具有大量工作需求的專業用戶。使用者可以通過一攬子許可獲得集體管理組織有授權的會員作品，但是使用非會員作品肯定會增加使用成本，并且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獲得批準。如果實行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專業使用者就可以通過集體管理組織使用非會員作品，這樣不僅可以避免侵權的風險，還可以用合理的價格使用非會員作品。從本質上講，它對權利人和使用者雙方交易有利，并對使用非成員權利人作品提供許可便利，滿足使用者降低交易費用、提升利潤的要求4。最后，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可以在促進傳播和鼓勵創作之間取得平衡。一方面，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將眾多著作權人權利集中到一起，促進了作品的商品化和市場化;另一方面，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給著作權人行使權利帶來便利的同時也方便了使用者使用作品，提高了作品利用效率，在著作權人和使用者之間巧妙的取得了平衡5。

數字網絡時代呼吁建立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

在互聯網飛速發展和信息爆炸的今天，任何人都可以通過點擊鼠標就將作品上傳到互聯網使公眾在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獲得作品信息或內容，而不必像以往尋求出版社出版作品。但隨著作品面向受眾渠道的多元化和便捷化，問題也隨之產生。作品一旦進入互聯網領域，就很容易被肆意篡改，這就會損害著作權人對其作品的完全控制權，使用者也基于自己的需要更加隨意地使用、篡改作品并且不向著作權人支付任何報酬。另外，技術的進步使得上傳在網絡空間的作品能夠以數字化的形式更方便地存儲，這在便利人民生活的同時，也使得作品內容和權利人信息很容易在下載后被篡改和丟失。這些情況就使得相當多數量的著作權人權利很容易被隨意侵害，著作權很有可能淪為“紙上的權利”。6更令人惋惜的是，雖然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的相關規定，作品一經完成即自動受到保護，但在互聯網環境下，作品被侵害的可能性也愈來愈大。有些著作權人使用技術手段避免作品與另有所圖的使用者接觸，如設置訪問密碼或防火墻，但與此相應也產生了諸多技術達人一直致力于解除屏障使用著作權人作品，甚至以此為生。如果說個人侵犯著作權造成的危害并不顯著，權利人可以忽略不究，專業使用者及專用于商業用途的使用者，至少侵害了權利人的復制權、信息網絡傳播權等權利。

在這種情況下，延伸性集體管理應對著作權網絡困局的獨特優勢就得以顯現。首先，權利人尤其是非會員權利人不再需要花費很大代價全方位“監視”自己的作品是否被侵權，非會員權利人作品被延伸管理后，由集體管理組織承擔搜索任務和維權職責。其次，對于使用者來說，因為互聯網領域存在廣大受眾，互聯網中傳播的很多作品缺乏權利人信息，并且經過很多次的傳播和轉載，更是很難找到真正的權利人。在這種情況下，使用者要么耗費可能高于收益的成本尋找權利人以獲得授權許可，要么鋌而走險戰戰兢兢地侵權使用。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就很好地解決了這種問題，使用者可以付費給集體管理組織，搜索權利人和轉付報酬的義務也就轉移給了集體管理組織1。最后，在互聯網數字地球的背景下，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可以更好地解決孤兒作品的使用問題。對于集體管理組織來說，如果盡到了一般意義上的窮盡搜索義務還是找不到權利人，就可以將作品確定為孤兒作品。孤兒作品被延伸管理后，不同于著作權人被互聯網所困擾的情況，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利用互聯網公示孤兒作品的使用情況，當權利人知悉自己作品被使用時即可聯系集體管理組織索要報酬或聲明退出。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利用互聯網技術解決孤兒作品的使用問題，不僅促進了作品的傳播與使用，使孤兒作品也能獲得報酬，也促進了文化市場的作品流通。

總之，使用者獲得授權難度大，非會員權利急需保護，平衡協調各方利益，數字網絡時代都要求我國引入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但是，這一模式畢竟起源于國外，如何更好地服務我國經濟社會發展，契合我國著作權保護的基本需求，還需要結合我國國情進行考量。

北歐國家與我國《送審稿》中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之比較

北歐國家的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

北歐國家作為國外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中最具代表性的國家群體，挪威、冰島、瑞典、丹麥四國的《版權法》中都規定了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但具體規定因各國國情不同而有所差異。

首先，北歐四國在集體管理組織必須要具備的條件上的規定基本相同。丹麥和冰島《版權法》要求集體管理組織具有廣泛代表性，冰島同時還要求集體管理組織必須經教育科學文化部門的批準。

其次，在許可的作品范圍上，北歐四國都以出于公共利益需要或者不發生較大范圍傳播為前提實施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挪威《版權法》規定，只有國王批準的集體管理組織才有資格簽訂授權許可協議;丹麥《版權法》規定，延伸性集體管理組織的協議只適用于教育機構為教育目的進行的復制，圖書館為收藏目的的復制，商業企業內部為內部信息交流進行的復制;瑞典《版權法》要求使用者使用作品為公共利益需要。

最后，會員和非會員均享有同等的報酬請求權。在保護非會員權利人權利的方面，冰島《版權法》規定由集體管理組織收取報酬，無論是否會員均享有報酬請求權;瑞典和挪威《版權法》也規定非會員與會員權利人享有同等的報酬請求權。

我國《送審稿》中的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

中國《著作權法》第三次修改從2011年就開始進行，從征求意見稿到送審稿都把著作權集體管理制度作為增設內容之一。具體內容如下。

首先，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體系更加完善，制度和內容趨于合理。《送審稿》中與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有關的規定共9條，“著作權集體管理”單獨成節，包含第61條至第67條，第50條出現于權利的限制一章，第74條放置于權利的保護一章。

其次，《送審稿》在形式上與現行著作權法相比有很大不同。《送審稿》中的著作權集體管理單獨成節，放置于權利的行使一章，更符合權利運行的基本規律。

再次，《送審稿》在內容上與現行著作權法相比也有很大變動。《送審稿》中增加了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以及應當通過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獲得報酬的具體情形，還增加了訴訟判賠免責條款，優化了法定許可取得報酬的集體管理制度。

最后，《送審稿》中的“著作權集體管理”一章，除了第61條，其余各條均屬對《條例》的簡單提取，并沒有規定具體的內容，這也說明我國在移植國外法律制度時注重結合了我國實際情況，以便適應我國國情需要。

與北歐國家相比，我國《送審稿》中存在的問題

首先，我國的授權模式存在問題。一方面對非會員權利人的保障不夠徹底。《送審稿》擬設定的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使得非會員缺乏了選擇權，也就缺乏了權利人對作品的完全控制權，這也將致使權利人沒有辦法對集體管理組織的違約行為進行約束。另一方面對使用人也帶來了不公正。《送審稿》已經將《修訂草案第二稿》第70條的規定刪除，但也并沒有重新規定出現這種情況使用者是否應該承擔侵權責任，也就是說對使用者的不公正依然存在1。

其次，著作權集體管理的收費制度也存在問題。第一，《著作權集體管理條例》只是概括性地規定了集體管理組織收取使用費的標準，并沒有具體收費標準。第二，除了法定許可的費用，另外各種著作權許可使用的收費標準法律都沒有做出明確規定，而是由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自行制定，這事實上剝奪了絕大部分權利人和使用者議價協商的權利，很容易損害著作權人利益。

最后，我國擬設定的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還缺乏有效的監督機制。國際社會上，大多數國家都通過專門立法監督集體管理組織的活動，以防其侵害著作權人利益，但目前我國并未立法規定這一內容，現行的監督方式主要是來自于行政管理，再加上集體管理組織本身就有“半官方”色彩，這一制度的監督執行情況并不樂觀。

構建我國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的思考

基于我國《送審稿》構建的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為完善我國著作權延伸性集體管理，保障著作權人、作品使用者的合法權益，筆者提出如下建議。

采用反向授權許可模式

損害著作權人利益的主要原因不是采用了延伸性集體管理制度而是當前的許可模式。由于版權所有者在授權中因多種原因很難發揮主導作用，集體管理組織規定的統一標準被嚴格執行到會員的準入制度中。在此情況下，必須學習國際經驗并采用“反向授權”模式。反向授權是由版權所有者主導的授權模式。在此模式的基礎上，版權所有者可以采用公示公告來說明自己的授權范圍和條件、許可期限等，著作權人還可以隨時修改授權信息的各種內容。

建立和完善公開透明的集體管理收費機制，反映權利人和用戶的意圖

送審稿規定，如果非成員權利持有人提出侵權索賠，賠償數額將根據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確定的適當版權使用費標準確定，這實際上提出了關于制定版權使用費標準的需求。集體管理收費機制本質上是著作權人與使用者博弈的過程。我國制定集體管理收費機制時應多聽取著作權人和使用者的意見，擴大著作權人和使用者的話語權，以確保他們的合法權益不受侵害并巧妙地維持其利益平衡點。在實踐中還要保證會員與非會員處于平等地位。

完善監督作品交易機制，防止集體管理組織濫用公共權力

我國現行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作品交易不透明，集體管理組織很少向權利人分配報酬或分配報酬比例過低，造成權利人對集體管理組織缺乏信賴。為此，應當完善作品交易監督機制，防范集體管理組織濫用權力。為此，一是要確定合適的監督主體。國家版權局是目前值得信賴的責任主體，將國家版權局從集體管理組織的授權方轉換成責任方才是現實的選擇。二是要選擇有效的監督方式。在互聯網飛速發展的時代，建立與時代接軌的作品交易管理信息平臺不失為一種十分有效的監督方式。通過作品管理信息平臺可以將各類作品的信息發布在統一的信息交易平臺上，使用者、著作權人、著作權集體管理組織任何一方都可以隨時查詢，并利用互聯網數據儲存記錄功能記錄作品的使用情況，以便更好地確定和支付作品的使用報酬。這樣就使得集體管理組織的作品交易受到著作權人、使用者的廣泛監督，有利于防范權力濫用。

（作者單位：河南財經政法大學知識產權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