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的夢

葉圣陶

芳兒看姐姐采了許多許多鳳仙花，白的、紅的，用細線把花扎起來，扎成了一個又大又圓的球。芳兒正看得出神，姐姐問她說：“明天媽媽生日，你送什么東西給她做禮物呢？”

芳兒想：“姐姐有禮物，我自然也要送給媽媽一件禮物，我的禮物一定要比她的好。送一只小獵狗吧？不行，小獵狗是媽媽給我的，怎么能送還給媽媽呢？送一朵大麗花吧？也不行，姐姐送了鳳仙花球，我也送花，不是跟姐姐的禮物相重了嗎？”

芳兒心里不自在起來。她不看姐姐扎的花球了，低著頭坐在小椅子上默默地想。她想到樹林里的香草，山坡上的小石子，溪邊的翠鳥，小河里的金魚;她想到家里所有的一切東西，街上所有的一切東西，想來想去都不合適，都不配送給媽媽做禮物。她要找一件非常稀罕的獨一無二的東西，這樣才能表達對媽媽比海還深的愛。

但是這件東西在哪里呢？

月亮升起得真早啊，她躲在屋角后邊偷偷地瞧著芳兒呢。院子的一個角落亮起來了，纏繞在籬笆上的蔦蘿也發出光彩了。芳兒感覺到月亮在偷看她，不由得抬起頭來。她說：“月亮姐姐，你來得好早。我要送一件東西給媽媽，做生日禮物。這件東西要讓媽媽能得到連做夢也想不到的歡喜，要能表達我對媽媽比海還深的愛。聰明的月亮姐姐，你一定知道這是一件什么東西，請告訴我吧！”

月亮只是對著芳兒微笑。她越走越近了，全身射出活潑的光。月亮身邊浮著淡淡的微云，他們穿著又輕又白的衣裳，飄呀飄呀，好像跳舞的女郎。他們怕月亮寂寞，所以陪著她;他們怕月亮乏力，所以托著她。

芳兒把她的心事告訴了云哥哥，云哥哥們只是擁著月亮姐姐，在深藍色的天幕上一邊跳舞，一邊前進。

芳兒想，他們玩得太高興了，高興得沒聽到她在說話。她就把小椅子搬到了院子里，索性坐下來看他們跳舞。這個時候，芳兒把她的心事又說了一遍，懇求月亮姐姐和云哥哥們給她指點。她留心看天上，月亮姐姐堆著笑臉，看著身邊;云哥哥們從寬大的白衣袖里伸出手來，指著身邊。他們身邊有無數燦爛的星星，原來他們指的就是星星。

芳兒明白了：“這才是最美妙的禮物呢。我要送給媽媽一個用星星串成的項鏈。明天，我要把星星項鏈親手掛在媽媽的脖子上，讓無數耀眼的光從媽媽身上散發出來，不是非常美麗嗎？”

芳兒謝謝月亮姐姐和云哥哥們，對他們說：“祝愿你們永遠美麗、快樂，永遠跳舞，永遠幫助我，告訴我所想不到的一切事兒。”

這時候，芳兒的姐姐也到院子里來乘涼了。她搬了一把藤椅，坐在芳兒身邊，臉上還帶著笑。她正在想，鳳仙花球多么美麗，媽媽見了會怎樣歡喜。芳兒看著姐姐說：“我已經想到了送給媽媽的禮物。好極了，比你的鳳仙花球好幾百倍。但我現在不告訴你。”

晚上，芳兒睡在雪白的羅帳里，睡得很熟，臉上好像在笑。她應當有一個可愛的夢。芳兒起來了，是月亮姐姐催她起來的。月亮姐姐穿了一身淡藍色的衣裳，笑的時候露出銀色的牙齒。芳兒覺得她可愛極了，就投到了她的懷里。月亮姐姐拍著她的背說：“你忘記了要送給媽媽的禮物了嗎？跟我來吧，我帶你去取。”

芳兒非常感激月亮姐姐，月亮姐姐牽著芳兒的手，一同輕輕地飄起來了。星星就在她身邊了，一顆顆都像荔枝那么大，光亮耀得她眼睛都花了。她已經來到星星的群中，前后左右都是星星;她好像走進了一座結滿果子的樹林，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摘到;再看看自己，自己被星星照得通身透亮。她快樂極了，就動手摘起星星來。

星星輕得幾乎沒有分量，摘起來挺容易，她一連摘了幾百顆，用衣裳兜著，快要兜滿了。月亮姐姐送給她一條美麗的絲繩，還幫她把一顆顆星星串起來，串成了項鏈。這樣美麗的項鏈，世界上從來沒有過，現在卻在芳兒手里。她要把這樣一條項鏈送給媽媽，作為媽媽的生日禮物。芳兒心里想的，就是要讓媽媽得到連做夢也想不到的歡喜，就是要表達她對媽媽的比海還深的愛。她捧著星星項鏈，飛奔回家，剛跨進門，她就大聲喊：“媽媽！媽媽您在哪里？我送給您一件禮物，最最美麗的禮物，最最稀罕的禮物。”

媽媽跑出來，把芳兒抱在懷里。芳兒舉起雙臂，把星星項鏈掛在媽媽的脖子上。無法形容的透亮的光，從媽媽身上射出來，媽媽就成了一位仙女了。芳兒自己不也成了個小仙人了嗎？看著媽媽臉上的慈祥的笑，芳兒快活得手舞足蹈起來。

芳兒的手和腿一動，她的夢就醒了。媽媽正伏在她的枕頭旁邊，臉上慈祥的笑，正跟芳兒在夢中看到的一個模樣。

名師點評

其實，最重要的不是什么貴重的禮物，而是我們怎樣愛自己的媽媽。就像芳兒，她的可愛不在于她的奇思妙想，而在于她把送媽媽生日禮物這件事一直掛在心上，她對媽媽的愛比海還深。親愛的同學們，媽媽過生日的時候，你打算送什么禮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