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馬

張志玲

“站住，大兄弟，你可不能搶俺家的馬，那是俺們的命根子！”太姥話音未落，棗紅馬剎住了腳步，土匪差一點就被掀了下去。趁這個機會太姥擰著小腳，連滾帶爬地追上了棗紅馬，一把抓住了馬尾巴。土匪穩住身體，揚手用馬鞭抽打棗紅馬。正是傍晚時分，朦朧中看到馬背上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抹了滿臉的鍋底灰。棗紅馬不得不又跑起來。

太姥想到了小孫女。她對棗紅馬喊了一聲：“紅紅——紅紅——”棗紅馬又站住了。太姥氣喘吁吁地說：“大兄弟，你行行好，把馬還給俺們，你可憐可憐俺們吧！現在家里只剩俺和兩歲的小孫女啦！”

土匪不說話，啪、啪兩鞭子抽在馬背上，馬猛地一躥，又小步跑起來。太姥一個趔趄，但她穩住了，雙手緊緊地攥住馬尾巴。正是初春時節，天氣還是很涼，太姥感覺到一陣戰栗。她又喊了一聲“紅紅——紅紅——”棗紅馬停了下來，她想起失蹤的兒媳婦，說，“大兄弟，前幾天兒媳婦在外面干活時丟了，有人看見她是被人搶走了。大兄弟，你可憐可憐俺那沒爹沒娘的孫女吧。”

土匪還是不說話，回頭用鞭子在馬背上亂抽起來。太姥雙手還是死死地抓著馬尾巴跟著跑著。太姥不停地打著哆嗦，天完全黑了下來。她又大吼一聲：“紅紅——紅紅——”棗紅馬猛地一停，她聲音哽咽：“大兄弟，你行行好，俺孫女她爹被小鬼子抓去當勞工，被小鬼子開槍打死啦！”

土匪突然從馬背上跳下來，撲通一聲跪在太姥身邊：“對不起了老人家，我有緊急任務，我要借馬打鬼子！三天，就三天，三天后一定還你！”

三天后的夜里，太姥突然聽到敲門聲，“娘！是我——”太姥的兒媳婦回來啦！打開門，娘兒倆緊緊地抱在一起，流下熱淚。姥姥抱起熟睡的女兒珍珍，在臉上親了起來。

姥姥講起了她的遭遇。原來，她是被小鬼子的便衣特務抓走了，關在菜窖里，關在一起的還有七八個姐妹。三天前的夜里，她們被拉上了馬拉悶罐車，誰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姐妹們商量著，絕不能讓小鬼子欺負，她們要以死抗爭。忽然，她們聽到外面密集的槍聲，很快悶罐車門被打開，有人在喊：“快下來，我們是抗聯的，來救你們啦！”

這是一支抗聯隊伍，在山里和小鬼子打游擊。幾天前他們接到秘密情報，小鬼子要把一批搶來的婦女送到司令部當“慰安婦”。抗聯領導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救出我們這些姐妹。隊里缺少馬匹，幾名戰士主動要求回家鄉借馬，其中就有搶咱家棗紅馬的小伙子的二哥。這個小伙子叫王三，他的二哥騎馬走后，王三就偷偷地跟著二哥想去參軍。他也想找一匹馬來騎，正好看到咱家的棗紅馬。“娘，你知道嗎，據說這小伙子早就想加入抗聯，那天他騎咱家的棗紅馬也參加了戰斗，聽說可勇敢啦！他現在也是抗聯戰士了。”

太姥擰著小腳往外走，一把抱住棗紅馬的頭，好像一松手又要被搶走。棗紅馬用它的頭在太姥的臉上蹭來蹭去。

回到屋里，姥姥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放在炕上：“娘，這是隊長給你的借馬的錢。”說著又將珍珍緊緊地抱在懷里，親了又親。她輕輕地放下女兒，雙膝跪了下來：“娘，我們姐妹已經決定，加入抗聯去打小鬼子，我要為我男人報仇！珍珍就扔給你了，娘，你多保重！”她向太姥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娘，隊長和王三還在等我，我就走啦！”太姥一把將姥姥攬到懷里：“珍珍她娘，你去吧！家里有俺呢！你這回把棗紅馬給俺帶去，你們打小鬼子用得上！”

姥姥騎上棗紅馬，迎著黎明前的風雪，打馬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