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向一只綿羊致哀

秦珍子

2011年6月6日，一只綿羊的逝世牽動了一個國家的心。

在著名社交網(wǎng)站臉譜上，有人為它開設了“愿綿羊史萊克安息”的網(wǎng)頁，很快匯集了數(shù)萬粉絲的追思之情。有媒體評價它的一生“永垂不朽”，大有“有的羊的死，重于泰山”之意。據(jù)說，它的葬禮將在教堂舉行，骨灰將撒在新西蘭最高峰庫克山的山頂……

這只新西蘭國寶級綿羊享年十六歲，相當于人類九十多歲的耄耋之年，因不堪忍受年邁帶來的病痛，被主人實施了安樂死。

這只美利奴綿羊之所以享譽世界，并不是它的高壽，而是因為它長達三十厘米、重達二十七公斤的羊毛。這些羊毛足夠制作二十套高品質的大號男性羊毛外套。

這可是史萊克積攢了六年之久的“寶貝”。2004年，正值新西蘭南島塔拉斯小鎮(zhèn)的本迪戈牧場趕羊回圈過冬之際，牧羊人安娜在牧場附近的南阿爾卑斯山某巖洞中發(fā)現(xiàn)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它披掛厚重毛發(fā)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暉籠罩，“仿佛身著大氅的得道高人”。

安娜吃了一驚，本迪戈牧場的主人佩里亞姆卻“慧眼識羊”。他發(fā)現(xiàn)這只比同類大三四倍的家伙，正是六年前為逃避剪毛而從牧場溜走的綿羊。

牧場工作人員回憶說，捉它歸圈的過程中，這只羊野性十足，簡直就是一只倔強的怪物。佩里亞姆便用好萊塢動畫片中巨怪史萊克的名字為它命名。

一周后在克倫威爾金門酒店舉行的“剪羊毛秀”，更是讓史萊克聲名遠播。曾經(jīng)榮獲新西蘭剪羊毛冠軍的卡瑟親自操刀，包括新西蘭國家電視臺在內(nèi)的數(shù)家媒體進行實況轉播。

當光禿禿的史萊克從一地羊毛中“破繭而出”時，觀眾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與歡呼聲。電視直播的主持人激動地評論：“這頭美利奴綿羊逃出名了！”

人們贊美它是一只“特立獨行”的綿羊，“為了尊嚴”“留住美麗”和“反抗剝削”而出走。“聰明狡猾”“個性十足”……人性化的描述代替厚厚的毛發(fā)包裹住史萊克，它那“毛球”的模樣，從此烙在世人心中。

這只“躲羊羊”成為“世界頭號羊”。佩里亞姆為它準備了專用的畜棚，并聘請了專門的保姆。據(jù)佩里亞姆說，史萊克性格怪異，卻能和老人及孩童融洽相處，好像天生就是“慈善天使”。

這位天使首先將“折翼的翅膀”——辛辛苦苦長了六年的羊毛——在互聯(lián)網(wǎng)上拍賣，收入悉數(shù)贈與新西蘭一家名為“救救孩子”的抗癌慈善基金組織。在史萊克離世后，有人統(tǒng)計，它生前共為這家慈善機構籌得十五萬美元善款。

它還成就了三本書籍的出版。其中面臨財務困境、幾近關門的塔拉斯學校，因出版以它為主角的書籍而一躍成為新西蘭最富有的學校之一。書籍大賣的收入被用來添置器材、聘請教師，每個學生都受益其中。

時任新西蘭總理的海倫·克拉克不僅參加了羊毛拍賣，更是親自“接見”了這只明星綿羊。她表示難忘史萊克回歸時的造型，如今一見又是“如此安靜乖巧”。史萊克隨即被總理任命為新西蘭與智利之間的親善大使。

除了登上《花花公子》雜志，這只明星羊還常常受邀全國巡演——有一次它在新西蘭南島附近的冰山上接受剪毛，出場費高達一萬六千美元。這些收入大多被用于慈善和公益事業(yè)。

對于史萊克一躲成名的經(jīng)歷，發(fā)現(xiàn)它的牧羊人安娜說：“戰(zhàn)火、自殺式襲擊、火車相撞等新聞充斥耳目的時候，人們更樂見一些美好的事物。動物成為人類的明星，是因為人類在自己的同胞中難以找到榜樣。”

【原載《中國青年報》】

插圖 / 人類良知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