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給孩子讀古詩的時候

袁堅

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除了朗讀、背誦，古詩還可以激發孩子的興趣和想象力，所以當我們給孩子讀古詩的時候，應該拓寬視野，跳出“記憶”的思維框架，引導孩子體驗古詩營造的意境，探尋古詩背后的含義。

中國的父母，好多人都愛給孩子讀古詩，作為啟蒙，或為將來的學習打基礎，或陶冶情操……其實，我們這一代父母，也是從小讀古詩、背古詩過來的。但是我想問，關于為什么要給孩子讀古詩，以及怎樣給孩子讀古詩會更有收獲的問題，大家真的想明白了嗎？

“記憶”是執念

傳統上給孩子讀古詩的方法很少，通常只有朗讀和背誦，連講解都少，就是很簡單的“熟讀唐詩三百首”。不過現在很多父母都已經意識到，這種方法太簡單粗暴了。孩子可能在短時間內背下來了不少古詩，但是因為并不理解，所以記憶也不長久，導致小時候為此花了不少時間，長大以后差不多就忘光了的情況很普遍。

現在市面上有各種幫助孩子記憶、背誦古詩的方法。比如，給古詩譜上曲子，像唱歌那樣唱出來。因為孩子天生愛唱歌，所以這個方法對低年齡孩子來說，接受度就要好很多。而且古詩本身有音韻，在古代就是拿來吟誦的，如果是詞的話，在古代就是歌詞，就是要拿來唱的。不過隨著歷史的演變，我們現在的語音語調跟古時候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念出來的感情已沒有那么充沛。

還有一些其他幫助孩子背誦古詩的方法，比如畫圖法，把一些古詩中的句子轉化成畫面畫出來——不用畫得多么好看，只要能把內容轉化成視覺圖像，就可以幫助孩子記憶。比如“窗含西嶺千秋雪”，可以簡單畫一扇打開的窗戶，窗外是一座山，山頂上有皚皚白雪。低齡孩子處于讀圖階段，對畫面的反應要比對文字強烈得多，把詩句轉化成圖畫，理解和記憶都會更容易。

當然，并不是所有的詩句都方便做這樣的轉換。不過話說回來，對于低年齡段孩子讀古詩而言，太抽象的詩句本身理解起來就有難度。或許這反倒可以作為一條選擇詩歌的標準：能轉化成畫面的，就可以先給孩子讀起來。如果轉化不出來，就再等等。

經常會有家長問我這樣的問題：哪些古詩更適合給孩子讀，市場上的各種選本也很多，是不是拿到一個好選本，從頭到尾讀就好了呢？反正我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我總是根據孩子的興趣、反應，去挑選某段時間內適合他的閱讀材料。那么，我們上面說到的圖象化判斷法，不僅可以作為判斷的依據，還可以延伸開來，比如今天畫的圖是跟山有關的，明天我們是不是可以再找一首詩，畫出來的圖里面也有山？這樣，我們就可以把這首詩、這張圖里的山，跟那首詩、那張圖里的山做個比較，看看它們之間的相似和差異，這樣就把古詩給關聯起來啦！

“理解”要適度

現在大家都知道死記硬背不好，所以不記憶、不背誦的方式容易被家長接受。于是大多數家長想到的就是通過解釋讓孩子理解古詩，但是，我想說的也不是引導孩子去“理解”，考慮到低年齡孩子的認知特點，他們要完全理解一首古詩也是有難度的。

哪怕是經過“畫圖法”，我們排除了一些比如因為引用典故特別多而無法做到視覺化的古詩，但是，在給孩子讀古詩的過程中還是會經常遇到古詩里所講的那個意境、事件、人物關系……孩子無法完全理解的情況。

比如“醉臥沙場君莫笑”，這一句是可以畫出來的，但是，孩子理解起來并不容易。他可能會問：為什么打仗的時候要喝醉呢？那樣的話不是很容易死嘛！低年齡孩子對事物的理解還比較直接，很難去體會到要經過好幾個曲折、轉彎以后表達出來的意思。當然，對于這首詩的背景，比如說要讓低年齡孩子去理解戰爭的殘酷也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一方面，我們要做充分的解釋，這種解釋不僅包括字面上的，把古詩里的每一個字都解釋一遍，還要花更多的精力去解釋那些背景性質的東西，確保孩子對這首古詩的知識能夠有基本的理解，也為思考奠定基礎。這是一個比較個性化的事兒，因為每個孩子的知識背景是不一樣的，這就需要家長注意觀察和分析，看看哪些地方讓孩子感到困惑。

同時，古詩也為我們和孩子增加了一些新的討論話題，讓我們的談話、學習能進入一些之前還沒接觸到新領域。這樣，一首詩讀下來，孩子對世界的理解也拓寬了，是不是挺好？

“意象”最重要

不過，我覺得如果孩子不能完全理解一首古詩，問題也不是很大。我們帶低年齡孩子讀古詩時，完全可以把重點放在另一個角度、另一個側面上：用古詩去激發孩子的想象。

這也是低年齡孩子的學習特點：重點不在于知識的學習，比如能背誦多少首古詩、能記住多少個跟古詩有關的知識點，而是思維方式的發展。那么，我們會說：古詩到底為我們提供了什么？或者說，跟童話、跟其他文體相比，詩歌的特點是什么？它一定有其他文體沒有的東西，才值得我們專門拿出來給孩子讀，對吧？

你看，古詩基本上是不講故事的，它所提供的最核心的東西其實是——意象。

某些意思，我們可以用大白話直接講出來，也可以編一個故事來表達，還可以把它變成一個畫面、一幅景象或者一種意象。比如說我要離開了，好朋友來送我，我感受到了他對我的情意。詩人怎么表達呢？他說：“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桃花潭水，是個意象。比如說一座山很高很高，詩人怎么表達呢？他說：“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這也是個意象。

我們在給孩子讀古詩的時候，如果能把這些意象摘取出來，跟他一起展開想象，進入詩人所描繪的那個情境，去感受、去體驗，這首詩就會進入孩子的內心，就好像他可以觸摸到一樣。比如，下次我們帶孩子出門旅行，登上了一座很高的山，他可能就會說，“噓，我們小聲點說話吧，不要驚動了住在天上的小神仙們。”這就很有意思了。

意象所引發的想象，就會留存在孩子的心里，積累起來，就是他的內在儲備，而且不容易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