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三角地區山野草文化探析

王玥明

(上海植物園，上海 200231)

1 引言

長三角地區又稱長江三角洲，是長江入海之前沖積形成的廣袤平原，也是中國第一大經濟區。根據國務院2010年批準的《長江三角洲地區區域規劃》，長三角包括上海市、江蘇省和浙江省，廣義上的長三角城市群還包括了安徽省的部分城市[1]。長三角地區有著悠久光輝的歷史文化，區域內遍布發達的水系、土地豐饒，也為區域內經濟文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其在中國封建社會的中后期就已經初步形成了一個可觀的城市群，迸發出燦爛多彩的文化藝術的火花。其中，具有鮮明的江南地域特色的園林文化享譽海內外。盆景，作為園林文化的集大成者，在長三角地區更是擁有蓬勃的生命力和一大批的擁躉。

盆景作為以植物、山石、土、水等為材料，經過園藝栽培和藝術創作，在形制不一的盆中模仿和塑造大自然優美景色的具有生命力的藝術品[2]，在長三角地區具有深厚的底蘊和根基。長三角地區也是盆景傳統流派中揚派、蘇派、海派的誕生地，近年來更是發展出諸如通派、如派、徽派等具有鮮明藝術特點的地方性新流派。

長三角地區的盆景藝術，其造型、審美偏好、藝術內涵都受江南園林文化影響深遠，具有源于自然、高于自然，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藝術特色[3]。其盆景形式較自由，雖有格律可循，卻不落窠臼，講究自然入畫，明快流暢。盆景作品與日、韓、臺等地區的嚴整規則相比，較為舒展，風格清新，枝片呈飄逸流暢的云片狀，枝干也并不盲目追求年功。長三角地區盆景創作自然清新的大方向中也有不同的理解，不同的歷史沿襲和區位差異造成了各異的特點。長三角地區孕育的三大盆景流派中，揚派齊整，蘇派圓潤，海派精細。盆景作品無一不洋溢著江南所獨有的浪漫精致的文化氣息和審美追求(圖1)。

盆景在走入千家萬戶的過程中，逐漸衍生出了一種新的藝術形式，那就是山野草。山野草是一個來源于日本的園藝用詞，源自古代的“飾草”，意即作為裝飾的小草，是一些富有山林野趣的可作為各式盆景、賞石、古玩搭配裝飾使用的草本植物，也可衍生為其他裝飾性植物的統稱[4]。

圖1上海植物園園景

山野草一直以來作為盆景展出中凸顯盆景特色、平衡視覺效果等作用的搭配展覽的小型植物盆栽而出現。在盆景逐漸向著小型化發展的檔口，山野草脫穎而出，以其獨特的野趣、袖珍等特點成為了不遜色于盆景的室內植物優良載體。隨著時代的發展，山野草的內涵也在不斷豐富，外延逐漸擴展。

自2015年上海植物園首開以山野草為主題的專項展覽以來，山野草這一園藝概念已經通過專業化的研究、藝術化的展示和規模化的生產，逐漸為人們所接受。山野草不再是陌生的舶來品，而成為了人們觸手可及的園藝新潮流。山野草作為盆景的分支，和盆景一樣是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極佳的審美寄托的藝術品。

2 山野草概述

作為適合家庭種植的新興園藝，山野草有以下顯著特點。

2.1 歷史悠久

山野草并不獨獨是今人的發現，以萬年青、石菖蒲、南天竹等為代表的山野草品種在中國古代就有著悠久的栽培歷史和舉足輕重的地位。

中國境內最早的關于栽培植物的考古發現，就是在距今約 7000年的河姆渡新石器遺址中，發掘出了一枚刻著五葉紋盆栽圖案的陶片，方形的花盆里植物葉片細長柔和，看上去就是一株盆栽的萬年青(圖2)。清代宮廷中多用碧玉做成“一桶萬年青”的盆景，來彌補萬年青無法在北京越冬的遺憾。時至今日，上海崇明島上結婚時新郎官種千年蒀(萬年青別名)，吳中地區新年要用萬年青配臘梅、山茶、柿子、佛手等作歲朝清供，這些民間習俗并未因時代變遷而淡化簡略，依舊保持了原汁原味的風貌。

圖2河姆渡五葉紋陶片

曾吸引包括杜甫、蘇軾、陸游、唐寅等眾多文豪為之傾倒的石菖蒲，自古以來就為文人雅士所喜愛，數年之間更是在國內掀起一股蒲草熱，成為了堪比當年荷蘭郁金香的具有金融價值的通貨，真正從故紙堆中的丹青畫卷上飛入日常生活中的竹籬茅舍，影響和波及到每一個熱愛園藝的市民的生活，至今余韻不絕。這也從側面佐證了山野草歷來就為人們所喜愛。

2.2 種類多元

山野草按照園藝分類法囊括了蕨類、宿根、球根、木本、多肉、苔蘚等植物大類，包括天南星科、鳶尾科、百合科、毛茛科、虎耳草科、禾本科等數十個科在內的原生種、亞種、變種，園藝品種更是不計其數。

在水土豐茂，物產富足，亞熱帶季風氣候四季分明的長三角地區，優越的自然條件、大面積的丘陵、平原、濕地和湖泊營造了豐富的植物生境。據2012年的調查統計，長三角地區維管束植物3200多種，其中蕨類植物34科，種子植物171科，種子植物中裸子植物7科，被子植物164科，約占中國種子植物科的51.4%。豐富的素材積累融入濃厚的江南風情，長三角地區獨特的山野草文化便凸顯出來。在園藝從業者的篩選馴化下，適生于長三角地區的山野草品種也邁出了走入千家萬戶的第一步。山野草的園藝品種在觀賞性、適生性和供應便利度上也大大優于野生原種植物，更契合人類日趨規則化、概念化的審美和日益膨大的園藝需求。目前長三角地區從業者廣泛種植推廣的不僅有原生于江南地區一直隨處可見的玉簪、木賊、虎耳草、大吳風草等，也有遠渡重洋來自于亞非歐美等洲的地中海仙客來、唐松草、櫻茅等，這些適生植物的名單也在不斷地通過引種馴化和園藝選育而變大，也變得更加切合市場的需求。

山野草在日韓等地已經發展成為園藝生產的專業體系，擁有獨立的研究系統、從業人員和生產基地，更新更小的品種也在源源不斷的培育中。國內山野草推廣雖存在一定的滯后性，但憑借地緣優勢和文化內涵，長三角地區的山野草發展正在迎頭趕上。江蘇浙江等地都出現了專營山野草培育的苗圃，山野草新的搭配形式也在不斷地充實，與中國傳統文化中書畫、香道、茶藝、插花等藝術門類的結合為山野草的玩賞增添了更多的趣味(圖3)。

圖3山野草組合1

2.3 獨具個性

合適的山野草搭配合適的盆器、幾架、配件等，既能充分體現山野之趣，又能很大程度上展現江南所特有的風韻和文化。山野草賞玩既不拘泥于品種，也不受盆器的限制，不管是一片殘瓦，還是兩截枯木，都能在山野草的命題中得到發揮的余地。山野草其獨特的個性也在日常的生活中體現養護者的品味和底蘊，如同盆景一樣，是更具個性化的審美寄托，映襯著作者胸中的一片丘壑(圖4)。

圖4山野草組合2

3 結語

盆景必須經年累月才能成熟完成，而山野草卻是從制作完成的那刻起就能開始賞玩，這也是山野草的魅力之一。它更適合現代人忙碌的生活狀態。山野草和其容器、配件等材料相對盆景而言都較為便宜易得，更是貼近家庭園藝的新時尚。

進入新時代以來，隨著中國經濟的良好發展，各地各種類型規格的盆景展四處開花，山野草所受的關注也愈加明顯。在家庭園藝這一流行概念影響下，人們渴望在家里亦能擁有綠色植物，帶來生命與美的享受。植物帶給人們置身山林的快感，正是生活壓力較大的都市人所渴求的精神寄托。山野草作為適宜于走進家庭的裝飾配草，是家庭園藝大勢所趨。山野草真正的大發展正方興未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