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俄羅斯文化中“熊”的形象

何雨濛

摘要：談及俄羅斯，除了伏特加、巴拉萊卡琴和護耳帽外，當然也少不了一種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動物——熊。熊在俄羅斯是具有重大圖騰意義的動物，許多俄羅斯文學作品特別是童話故事中都有熊這一形象出現。在每個熟悉俄羅斯文學的人的心目中，熊都是最強有力的森林野獸。在藝術創作的過程中，熊的形象也不斷被展現得更加豐滿。從中不難看出，熊已經不是簡單的動物形象，而是成為了俄羅斯民族文化的典型代表和俄羅斯民族精神的象征。

關鍵詞：熊的形象;俄羅斯文化;象征意義

從遠古時期開始地球上就生存著一種以喜食蜂蜜而得名的野獸。蜂蜜易吃但不易得，為了能夠享用珍饈，它們會事先做好很多準備“工作”，用盡各種方式從野生蜜蜂那里和蜂巢中獲取蜂蜜。古希臘人認為蜜是“天賜的禮物”。由于擅長收集蜂蜜這一特殊技能，這種野獸被我們的祖先們稱之為“熊”。這個名字來源于古老的斯拉夫詞語：МЕД 或МЁД， ВЕД-ВЕДАТЬ，意為：“知道哪里有蜂蜜”。長期以來，這種充滿力量的野獸為人尊敬和崇拜。人們稱其為“貝萊斯神”，因為在人們心中，它管理著關于森林野獸、畜牧業，以及野生動物的一切，甚至具有死而復生的神奇本領。雖然乍一看，熊顯得十分愚拙笨重，但我們的祖先深知它擁有著非凡的靈活性和敏捷性。

在每晚睡前母親的喃喃低語中，在動物園和馬戲團的看臺上，在不斷變換的電視屏幕里……自童年起，我們對熊就有了初步的了解。有的人喜愛熊，有的人討厭熊，而大多數人對熊都抱有恐懼的態度。因為熊看起來兇猛殘暴，它們為了生存從出生就開始殺戮。所以，熊的形象也愈加趨于兩極化。一方面，熊在人們心中的形象是“強壯”、“聰慧”、“體貼”、“善良”的;而另一方面，熊則與“笨拙”、“邪惡”、“極具攻擊性”等詞語聯系在一起。

對于大多數的人們來說，熊應當算是一種比較常見的動物。不過大多數情況下我們對于有關熊不論是生活習性還是它們的種群現狀都一無所知。

這引發了我的一系列思考，熊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動物？

一、熊的歷史起源

（一）熊的出現

據考古發掘研究表明，距今2000至3000萬年前，世界上出現了第一只熊，這是一只與浣熊差不多大小的動物。在大約1000至1500萬年前，第一批熊出現了。

（二）熊在俄羅斯的歷史地位

熊——森林中生活著的最龐大最強有力的捕食者。很長一段時間內，它都存在于人們的想象中。由于攀爬時熊的前肢抬起僅用后腿著地，這使得它看起來像是一個體型壯碩的男人。所以我們的祖先通常稱之為“森林的主人”。

很久以前，俄羅斯人把熊作為他們的信仰，于是關于熊的一系列傳說也便頗具宗教色彩。傳說中，熊曾經和上帝一同住在一個圓錐形的帳篷里，某次它固執的本性激怒了上帝，上帝便把熊貶下人間。熊就這樣成為了人們心中的神。

二、熊在俄羅斯文學中的形象

（一）熊在俄羅斯民間故事中的形象

自呱呱墜地起，那些民間流傳的傳說便成為陪伴孩童入夢的晚安故事和大家茶余飯后的消遣。隨著逐漸長大后，人們開始學著自己去閱讀并進一步探索。這些民間故事往往會以某種動物作為主角，而這些動物無一不給人們留下了一系列深刻的印象，熊便是這其中不可或缺的主角之一。

民間故事中的熊通常代表著蠻力、笨重和愚鈍，但有時也代表著大自然中淳樸、善良的力量，給人以勤勞和誠實的印象。在很多不同的故事集中我們都能看到熊的身影：《長著椴木腿的熊》、《瑪莎和熊》、《閣樓》、《貓與狐貍》……

在民間故事中，熊是最高等級的野獸，是森林的最強者之一，但它并不聰明。正如故事《小熊》中，熊想吃掉男人，但最終由于它愚蠢和輕易相信別人的特質，男人成功改寫了被吃掉的命運;故事《野獸越冬》中農場里的圈養動物們總是會趕走熊、狐貍和狼，這里的熊代表著邪惡的食肉動物的形象;《農夫與熊》中，熊妄圖得到農夫種下的所有蘿卜，然而它連蘿卜是怎么生長都不了解，這里顯示了它愚蠢且妄想不勞而獲的心理。

通過對一系列民間故事的分析還可以發現，力量是對熊最著重的描寫，但同時也可以看出它的草率、易怒、頭腦簡單及目光短淺。

《長著椴木腿的熊》是關于熊的最古老的民間故事之一。在故事中，熊由于偷竊失去了一條腿。但它不僅沒有停止這種行為，反而為了報復，殘忍的殺害了奪去它腿的老人和老婆婆。我們可以看出，這個故事中的熊并不愚蠢，也不像其他故事中的熊那樣容易上當受騙，相反這里的熊有著極強的報復心理，并不放棄任何可以實施報復的機會。

俄羅斯最著名的民間故事之一《瑪莎和熊》講述了小女孩瑪莎如何巧妙地逃離熊窩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熊處于一個剝削者的地位，它囚禁瑪莎并迫使她免費為自己工作。“如果你離開我，”它說，“無論如何我都會抓到你，然后毫不猶豫的把你吃掉！”在這里熊不僅展現了它的力量，還展現了它強行囚禁瑪莎的威力。

當然，在一些故事中，熊也有展示正向品質的一面。比如在《熊與狗》中，熊對迷失的狗產生憐憫之心，給它提供食物，幫助它在森林中生存并重返家園;《熊媽媽小屋》中的熊擁有一個姜餅屋，天性善良的它很樂意請孩子們到姜餅屋里做客;《奇波林歷險記》中，奇波林和一只非常可愛的小熊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這只小熊非常類似于俄羅斯故事中的英雄人物，在它的身上集聚了許多美好的品質。

關于熊正面形象的故事寥若晨星，大多數故事中的熊都是以負面形象示人。因此可以看出，在俄羅斯民間故事中，熊的形象大多為負面，而力量感是所有故事中的熊所具備的典型特征。

（二）熊在俄羅斯童話故事中的形象

在俄羅斯，最廣為流傳的童話作品莫過于托爾斯泰的《三只熊》。故事中一個迷路的小姑娘闖進了三只熊的家里，把三只熊的家搞得一團糟。當三只熊回到家中并發現她時，小姑娘慌亂之下逃跑了。它們并沒有因小姑娘吃了它們的食物、坐過它們的椅子、睡亂它們的床鋪而氣惱，而是在驚訝之余持包容的態度對待小姑娘。通過故事，能感受到的是三只熊的憨直與善良。

在楚科夫斯基的故事《偷來的太陽》中，熊是唯一一種可以與鱷魚對抗的動物。深受鱷魚迫害的動物們希望熊能夠打敗鱷魚，給鱷魚一個教訓。而故事里的熊崇尚和平，并不愿意去對抗鱷魚，但最終它為了解救大家還是選擇了幫助森林里的動物們。這里的熊以一種助人為樂的形象示人。

故事《熊胖子與狐貍》中的熊起初是沒有尾巴的，為了得到尾巴它來到了一個叫伊博利特的地方，那里提供各式各樣的動物尾巴。在那里它遇到了一只給它出餿主意的狐貍，狐貍建議熊使用孔雀的尾巴，熊很喜歡這個主意，因為它覺得孔雀的尾巴很漂亮。這只愚蠢且容易上當的熊戴上孔雀的尾巴后，自然免不了遭到各種動物的嘲笑。

巴爾托的故事《沒有禮貌的小熊》中的小熊被熊媽媽寵壞了，它蠻橫無理，不懂得尊重他人，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射了當今家長對孩子的教育方式。

不難看出，童話故事中熊的形象豐富多彩，不僅可以是善良、聰明、樂于助人的，也可以是愚蠢、笨拙、粗魯、目光短淺的。

（三）熊在俄羅斯名家作品中的形象

在深入了解俄羅斯文化尤其是接觸了俄語后，我發現熊的形象為許多俄羅斯的名家名作中使用。在這些文學作品中，熊表現出了單純、天真、殘忍和力量感。

1.熊在普希金作品中的形象

自幼時普希金就很清楚的知道，熊的形象在很大程度上與東斯拉夫的習俗和風俗有關。這種強大的捕食者在動物中占據主導地位，他不僅是森林的擁有者，還是古代許多部落的圖騰。人們對熊的崇拜逐漸影響到了圣餐、謝肉節和婚禮儀式等活動，民間故事、歌曲也深受其影響。他開始寫作后，幾乎把所有他所了解的關于熊的一切寫在了作品里。在他的作品和信件中，提到熊的次數高達73次。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熊的故事》和《塔季揚娜的夢》（出自《葉甫蓋尼·奧涅金》第六章）。

塔季揚娜充滿夢幻和神秘色彩的夢已得到研究人員的充分研究和評述。這個不尋常的夢自熊帶著塔季揚娜沿著溪流踏上一座搖搖欲墜的小橋開始，待她過河后她發現自己已身處一個“超凡脫俗”的白雪覆蓋的森林。

20世紀蘇聯著名的文藝理論家、符號學家洛特曼基于一些專家的評論指出，過河具有雙重象征意義：既是“新郎”和踏入婚姻的象征，同時也是民間神話中死亡的象征。在過去，“體形碩大且毛發蓬松的熊”被有著迷信思想的人們認為是結婚的預兆。

夢的后續是熊帶著塔季揚娜來到小木屋的門口后便消失了，在那里塔季揚娜看見了奧涅金和他主導的一場宴會，這場宴會就像是婚禮和葬禮的結合，這場混亂的、極不合常理的宴會由普希金精心設計。專家們的普遍看法是，這場宴會更多的預示著不幸。

中篇小說《村姑小姐》中的主人公地主伊萬諾維奇稱鄰居彼得羅維奇是“熊和鄉下人”，嘲笑他認為外國的創新都是無效無用的。而書中的穆羅姆斯基在森林中打獵時被稱作“棕熊”。由此可見，“熊”這一綽號具有不同的含義，可代指笨拙的人，也可代指身強體壯的人。

2.熊在契訶夫作品中的形象

在俄羅斯熊有“新郎”的含義。契訶夫的喜劇《熊》講述了19世紀在兩個地主之間發生的故事：女主人公葉蓮娜是一個地主，她溫柔甜美、善解人意。但不幸的是，她在結婚后不久便失去了丈夫，這讓她對生活和愛情充滿失望。她的鄰居切米洛夫也是一個地主，他迫切需一筆錢來支付抵押貸款的利息。于是要求葉蓮娜即刻歸還她已故的丈夫伊萬諾夫欠下的債務，并且拒絕離開葉蓮娜的房子直到他收到債務為止。這引發了一場不小的爭端，情急之下葉蓮娜稱切米洛夫為“愚蠢的熊”，這時故事發生了轉折，切米洛夫借由爭吵表達了自己對葉蓮娜的愛慕，而葉蓮娜也接受了他的愛意，故事圓滿結束。

3.熊在克雷洛夫作品中的形象

在克雷洛夫的寓言故事中，熊通常展現出目光短淺、草率、天真和愚蠢的形象。

在寓言《勤勞的熊》中，熊得知農夫制作車軛獲利頗豐，也想試著以此為生。但它不知道制作車軛需要耐心，將軛彎成弓狀也并非易事，只會一味的砍樹破壞森林。樹木被毀無數，車軛卻一個也沒做成，熊向農夫討教制作車軛的秘密，農夫說：“耐心便是秘密。”

《隱士與熊》講述了一個棲息于山林的隱士與一頭熊是要好的朋友。一天隱士睡著了，熊坐在一旁守護他，揮舞熊掌為他驅蚊趕蠅。有一只蒼蠅不停地落在隱士的面頰上，任憑熊怎么趕也趕不走。一來二去，熊被激怒了，它撿起一塊大石頭想著一定要好好懲罰這只蒼蠅。當蒼蠅再度落在隱士頭上時，熊舉起了手中的石頭，狠狠的向蒼蠅砸去……

（四）熊在俄羅斯詩歌中的形象

阿薩多夫于1948年寫下的詩歌《小熊》以一只被抓進動物園的小熊為主角，它的母親被獵人槍殺。現在小熊戴著鐐銬步伐沉重的走在鐵籠內，它的四周是聲音嘈雜的游客，它懷念母親、思念家園，它一圈又一圈的繞著籠子，試圖啃咬鐵籠、挖刨土地。為使讀者更加同情主角，詩人采用了擬人的手法，使小熊人格化，它開始體會到痛苦、怨恨、思念和不公正的命運：“想到母親和甘美的蜂蜜，小熊的心臟便隱隱作痛……”

可以看出，這首詩中的小熊不僅僅是一個脆弱無助的形象，更代表了所有需要同情和關懷的野生動物。

（五）熊在俄羅斯諺語中的形象

熊不僅是許多民間故事和文學作品中的角色，也有很多關于它的諺語和俗語。

“兩熊不同窩。”動物學家們對此給出解釋：成年熊只有在帶小熊的時候才可以容許它的洞穴里有同時有兩只熊，不然每只熊都是有單獨的住所的，不存在一個洞穴內有兩只熊共存的情況。這句諺語類似于中國的“一山不容二虎”，指勢均力敵的競爭者或領導權的爭奪者是不會同時并存的。

“熊踩到耳朵了。”這句諺語最常用于轉義，指完全沒有音樂欣賞能力或辨音能力的人。

“工作不是熊，不會逃進森林的。”通常出自不急于完成某事，想要延緩去做某事的人之口。

三、熊在俄羅斯文化中的象征意義

（一）熊在俄羅斯人名中的體現

俄羅斯人的名字由三部分組成：名、父稱和姓。出于對熊的喜愛，這些名和姓自然少不了熊的身影。這種“熊姓”按構成成分分為兩類：一是由詞語медведь構成，比如Медведь（梅德韋季），Медведев（梅德韋杰夫），Медведков（梅德韋得科夫），Медведников（梅德韋德尼科夫），Медведко（梅德韋德科），Медведевских（梅德韋杰夫斯基赫）;另一類是來自于外來詞，比如Урсулов

（烏爾蘇羅夫），Автайски（阿夫泰金），Каргаполов（卡爾加波洛夫），Урманов（烏爾曼諾夫），分別來自羅馬尼亞語、摩爾多瓦語、芬蘭語和韃靼語，其詞根都表示熊。而Миша（米莎），Мишук（米舒克），Мишка（米什卡），Михаил（米哈伊爾）等與熊有關的名字也不在少數。現任俄羅斯總理的姓氏Медведев（梅德韋杰夫）就來源于熊一詞，他本人也對熊非常喜愛，俄羅斯政壇高呼的“熊來了”，實則意味著梅德韋杰夫來了。

（二）熊在俄羅斯地名中的體現

熊被繪制在許多俄羅斯城市的市徽上，它是俄羅斯三個最古老的領土徽標之一。早在伊凡雷帝時期，熊就在他的國印上占據了主要地位。而今，俄羅斯的諾夫哥羅德州、彼爾姆州、雅羅斯拉夫爾州等許多地區的徽章上都有熊的身影出現。其中雅羅斯拉夫爾州更是把對熊的喜愛發揮到了極致，大到工廠、學校，小到路標、娛樂場所，處處都以熊為標志。

（三）熊在俄羅斯作為吉祥物的體現

在俄羅斯，小熊米什卡不僅用其可愛的外表俘獲了孩子們的心，更是逐漸成為了能夠代表俄羅斯的吉祥物。1980年，小熊米什卡在莫斯科舉辦的第22屆奧運會上首次以吉祥物的身份亮相。2006年的“俄羅斯年”和2007年的“中國年”，裹著中俄兩國國旗，攜手并進的中國大熊貓和俄羅斯棕熊的卡通形象，不僅給各國人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更體現了中俄兩國深厚的友誼。2014年索契冬奧會的吉祥物是一只圍著綠色圍巾的小白熊，它憨態可掬、彬彬有禮的形象使人忍俊不禁。

四、結語

熊的形象是俄羅斯藝術和俄羅斯象征中最為生動的形象之一。俄羅斯人們把熊看作是力量、威嚴、偉大和俄羅斯精神的體現，

可見，熊形象在深深扎根于俄羅斯文化的同時，極大的豐富了其內涵，影響了俄羅斯人民的精神世界觀，成為俄羅斯人民乃至國家的重要象征。熊已然不單單是一種動物形象，它牢固根植于俄羅斯人民的心中，變成了一種文化現象。可以說，熊是俄羅斯的代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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