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步民歌的藝術特點與高校合唱課堂的融攝研究

楊明剛 王煉彬

[摘 要]

城步民歌在聲腔、歌詞、節奏節拍、旋律、旋法、調式調性等方面都具有鮮明的民族地域特色，對其進行探究具有重要的理論與現實意義，結合其特點，筆者對其與合唱課堂相互融攝的意義進行了分析，最后，筆者從歌師數據庫的建立、繼續教育的實施、創編隊伍的建立、展示平臺的搭建等維度擬定了促進二者相互融攝的基本路徑。

[關鍵詞]城步民歌;合唱課堂;融攝

[中圖分類號]G61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1007-2233（2019）08-0022-05

城步苗族自治縣位于湖南西南邊陲，這里氣候適宜，綠樹成蔭，在改革開放以前，由于交通不便，民歌保存比較完好，盡管傳承人在日益減少，歌師青黃不接，民歌文化也面臨失傳與斷層的窘境，但是城步素有“山歌的海洋”的美譽，筆者采風發現，在崇山峻嶺之間尚有大量能歌善舞的歌師傳承人。眾所周知，城步民歌種類繁多，有山歌、吟唱、儀式歌等類型，其中山歌包括四句歌（情歌、盤歌、排歌）、挖土歌、啰哩歌、溜溜歌、搖搖歌、咚咚歌、采茶歌;吟唱包括古言、花話和卡子;儀式歌包括酒歌、婚嫁儀式歌和宗教祭祀歌等。正因為城步民歌蘊含的民俗文化底蘊深厚，具有獨特的民族地域風格，所以，將其與合唱課堂相互融攝具有積極的意義。

一、城步民歌的藝術特點

（一）聲腔特點

城步民歌的聲腔有高腔和平腔兩種基本的類型，其中高腔一般用于野外勞作或打獵等活動時演唱，筆者在城步縣汀坪鄉采集的《挖土歌》（汀坪鄉楊玉朝、楊進祿、楊子梅等演唱，楊明剛記譜）就是典型的高腔，其特點就是以假聲演唱，與宗教合唱的吟唱唱法的柔和、圓潤完全不同，這種假聲較為堅實，純屬原生態唱法，喉部力量是比較大的，氣息支撐也需要強而有力，基本上是用男聲唱高音區真聲的力度進行演唱，強而有力的假聲響徹山河，穿越山野，充滿豪情與灑脫，催人奮進。《過山飄》（汀坪鄉陽福成演唱，楊明剛記譜）也屬于高山腔苗歌，音域寬廣，音調高亢，歌師是采用真假聲混合的高腔演唱的，音色蒼勁古樸，非常具有穿透力。

譜例1：

平腔一般使用真聲演唱，多在室內演唱進行，以中音區為主，如城步的《嫁女歌》（汀坪劉庚香演唱，楊明剛記譜）和《賀郎歌》（汀坪吳進學、趙明興、李偉等演唱，楊明剛記譜），演唱者用自然的真聲演唱，胸式呼吸為主，氣息較淺，使用喉部力量為主，長音有氣震音，咬字吐字靠前，力度平和，稍有漸慢和漸快的處理，音調婉轉動聽，聲音真實淳樸，發自肺腑，親切感人，具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平腔的唱法與這種儀式歌表達的依依不舍、恭喜祝賀、諄諄教導的主題是十分吻合的，在濃濃的親情中寓教于樂，表達了對喜事主家的贊美和對新婚夫婦的祝賀與期許，平腔的使用也是長者對新人的教化與傳遞德性的最佳載體。

（二）歌詞和節奏節拍特點

城步民歌的歌詞多為即興創作，語言簡潔，意境深遠，常用賦比興的手法，有的直白奔放，有的含蓄雋永，富有詩意，一般為七言四句，也有第一句是三個字的，如城步的苦情歌就有這樣的情況出現，多以苗語或者其他接近漢語的地方語言演唱，襯詞較多，歌詞講究押韻，一般是一、二、四句押韻，有的歌曲用漢語語系演唱不押韻，但是用苗語就是押韻的，城步苗族《酒歌》（陽知得演唱，楊宗月記譜），作為一種產生于隋唐和明代年間的古老長歌，全篇分為攔門歌、十折、公爺進地、接親路、根基賀親、囑咐、敬酒歌、謝主家、龍船歌等10個部分，3300余行，近3萬字，用苗語演唱，該曲就講究押韻，而且是苗語語系內的。

城步民歌注重的是歌詞的內容，絕大部分民歌的節奏節拍以自由拍、散板為主，襯詞的選用和演唱時值的長短都是由歌師的個人喜好、個性和理解決定的，一般都是沒有伴奏的即興演唱，但是，少數山歌是有少量的樂器伴奏的，如《挖土歌》，其伴奏樂器是一面銅鑼和一架鼓，樂器演奏和演唱是分開進行的，即在演唱的過程之中是不用樂器的，伴奏是作為演唱前后的氣氛渲染，不同的歌手節奏節拍會有變化，同一歌手演唱相同的歌曲節奏節拍會有變化。由于是散板，節拍重音這一提法在城步民歌中就顯得牽強，與西方傳統樂理體系完全不同，小節線應該被虛化，歌曲旋律的強弱都是由歌師的演唱習慣和歌詞的語氣語調決定的，這種自由自在的演唱是不受任何節拍限制的，技法嫻熟、成熟干練的歌師樂思泉涌，山歌、古歌、排歌、花話、卡子及風俗歌等，信手拈來，“見子打子”（即根據隨機遇見的人和物都可以臨時發揮，即興編曲演唱）毫無拘束，遇見結婚祝壽等喜事更是可以唱三天三夜，弦歌不絕，其中以消災辟邪、祈禱豐收、祈禱國泰民安的《慶鼓堂》（卡田村羅世毅演唱，楊明剛記譜，師教的宗教儀式歌曲）更是可以唱七天七夜，表演內容豐富，唱腔多樣，且唱且舞，既有莊嚴肅穆的唱段，又有幽默詼諧與生命繁殖相關的題材，氣勢恢宏，震撼人心。[HJ2.5mm]

（三）旋律、旋法特點

城步民歌的旋律旋法可以分為高亢型的和委婉型的，高亢型的有《挖山歌》《過山飄》《慶鼓堂》《溜溜歌》（長安營村舒招福演唱，楊明剛記譜）、《啰哩歌》（桃林村陽昌利，五團陸述友演唱）以及部分四句歌的腔調，其旋律四度以上的跳進比較多，經常出現在高音處的長時值保持音，級進的歌曲高音頻繁，音域寬廣，旋律富有張力，歌曲難度較大。

譜例2：

委婉型的旋律則婉轉動聽，音調細膩，多以級進為主，音樂連貫流暢，有歌師甚至連續唱四句歌詞不換氣，風俗歌曲《賀郎歌》和《嫁女歌》等都具有這個特點，此外，小調類的如《采茶歌》（柴樹田、報木坪村蒲鸞英、雷佳英演唱，楊明剛記譜）、《倒采茶》（柴樹田、報木坪村蒲鸞英、雷繼英演唱，楊明剛記譜）以及《十月古人》（長安營村舒招福演唱，楊明剛記譜）等歌曲的旋律也是以級進為主，裝飾音、滑音以及甩音的出現使得旋律的表現力更加細膩，也彰顯了其獨特的苗族特色。

（四）調式特點

城步民歌以五聲徵調式為主，如《挖土歌》《過山飄》《咚咚歌》（汀坪鄉楊玉朝演唱，楊明剛記譜）、《采茶》《倒采茶》以及五團腔（五團牌子、廣西牌子、沅陵牌子）、長安腔、汀坪腔、蘭蓉腔、儒林腔和西巖腔。由于不屈服于封建統治者的壓迫，城步苗族同胞在古代經歷了多次苗民起義，都被當時的官府血腥鎮壓，曾出現“老鴉無樹樁，苗家無地方”的慘境。因此，城步山歌的徵調式的特點，歌曲委婉，傾訴衷腸，不了解當地歷史文化的前提下，一般給人以嘆息和哀怨的感覺，但是當地的歌師認為只要不帶“葬歌”腔的山歌都是不帶悲傷色彩的，漢斯立克的自律論觀點可以對城步苗族歌師演唱苗歌心態的最佳解釋，音樂無所謂悲喜，悲喜與否是由聽者的心境決定的，他們認為山歌是表情達意的載體，是表達快樂、友好、敬意、善意的形式，也是釋放自我、解放自我、獲得成就感和關注度的主要形式，腔調是什么調性，旋律是否喜慶，不是其考慮的范圍。當然，也有羽調式，一般委婉細膩，也有豪邁大氣的羽調式歌曲，如慶鼓堂的《開壇歌》（羅世毅演唱，楊明剛記譜），“小調”（指民間戲曲小調，而非西洋調式的大小調）中有許多外來民歌類型還不乏六聲和七聲調式，宮調式、角調式、商調式的旋律鮮有出現。

譜例3：

二、城步民歌與高校合唱課堂的融攝

（一）城步民歌與高校合唱課堂相互融攝的意義

其一，城步民歌以其文化內涵的深邃性，內容的多樣性和藝術的多元性，彰顯出不可替代的藝術魅力，將其與合唱課堂進行融攝，就可以實現二者的兼修并蓄、取長補短與包容生長。城步民歌融入高校合唱課堂，可以增加學生的學習興趣和好奇感，使合唱課堂增加了更多的選擇性和趣味性。可以讓學生找到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組成部分的鄉土文化的根，直觀而且形象地了解傳統文脈的內涵，可以為音樂教師拓展研究領域，提供多維的研究視角與方向，還可以為合唱創編提供第一手原生性資料，這對提升學校的文化底蘊也具有積極的意義。每一種類型民歌都有其獨有的審美標準，只有扎根于其文化土壤，領悟其生命精神，才能以獨有的文化視角來對其進行創新與發展。“我們只有融入這個差異的原初世界，從靈魂深處匯入這個世界的節奏，才能真正地體驗到世界的生命和我們自己生命的脈動。 ”[1]

其二，合唱課堂對城步民歌的傳承與保護也具有重要的意義。首先，音樂的師資（尤其是音樂院校師資）可以為城步民歌提供較好的表演、創編的力量，使高校的專業的演唱技術和作曲技術與城步苗歌相互融攝，在保留其音樂風格的前提下，利用這些技術可以促進城步民歌的創新發展，“在尊重文化基因、生命的歷史綿延情況下，通過高校理論作曲專業教師的改編、創新、錘煉和潤色，原生態民歌可以迸發出新的生命活力”[2]。另外，一批高素質的教師科研隊伍的加入，也可對城步苗歌的挖掘、整理、傳承、保護與創新發展起到推進作用。

其三，城步民歌與苗族同胞的民族信仰和文化自信密切相關，融入高校合唱課堂可以極大地增強高校師生的文化自信，文化自信是重要的軟實力，它的增強將大大提升苗族同胞的民族認同感和文化認同感，可以提高苗族同胞對自身文化的關注、傳承與傳播。

譜例4：

（二）城步民歌與高校合唱課堂的融攝路徑

其一，歌師數據庫。筆者在采風過程中發現許多歌師都是非常有才華的，在民歌題材品類、嗓音條件、演唱水平、現場編創等方面都表現出驚人的能力，文化教育部門可以請專家對這些技術嫻熟、苗族音樂文化底蘊深厚的歌師進行遴選，對其特長、擅長的苗歌的區域類型進行分類，建一個歌師數據庫，城步縣還可以充分利用“六月六山歌節”的評比，將歷屆的山歌王和冠軍作為數據庫的重要儲備人才。其二，導師制。采用一對一幫助各學校音樂教師的導師制，采用歌師入課堂的辦法對音樂教師傳授苗歌技藝，做到因材施教，有計劃有步驟地對音樂教師進行培訓。其三，建立教育體制。教育主管部門可以將對民俗音樂文化的學習情況納入考核，建立長效機制，對音樂教師進行繼續教育培訓。其四，創編隊伍。組織采風活動，挖掘城步民歌，將記錄的苗歌樂譜引入課堂教學的各個環節，同時，組織音樂教師進行創編的學習，加強創編隊伍的建設。同時，可以聘請理論作曲方面的專家參與到城步民歌的創編中來，提升城步民歌的音樂表現力和舞臺吸引力。最后，表演展示平臺。以城步“六月六山歌節”的影響力為契機，以城步汀坪鄉團心寨的“湖南省少數民族文化傳承基地”的設立為牽引力，以“湖南南山國家公園”民俗文化旅游項目為窗口，為城步民歌創建更多、更快捷高效、更高級別的表演與展示的平臺，同時，結合網絡和電視平臺，深挖傳統音樂文脈，著實提升城步民歌的影響力和輻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