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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精神

2019-08-16 02:11:50張生
美文 2019年15期
關鍵詞:上海大學

張生

讀過大學的人都有體會,那就是盡管大學現在“衣分五色”,有所謂的985,211,“雙一流”或“三非大學”的區分,但其實每所大學都有自己的風格。因為各個大學有不同的歷史,不同的專業,不同的老師和學生,讓每所大學都既有值得驕傲的地方,也有讓人糟心的槽點。而一個人在這樣的大學校園里耳濡目染,潛移默化,幾年后總會沾染上這個學校的一些“味道”。這種大學的“味道”,若有若無,雖然自己人是入芝蘭之室而不覺其香,可別的學校的人一嗅便知“非我族類”,而這就是所謂的“大學味”。

我這么說是受林語堂的啟發,他曾寫過一篇《哈佛味》的文章,說一個大學就像一個人的文章一樣是有味道的,這是由大學的“歷史沿習風氣之所造成”。但他覺得大學味主要還是大學的文化對人的熏染,“然大學之味,應系書香而已。”至于被人津津樂道的一些大學的做派,諸如“牛津之口腔(Oxford drawl),劍橋之藍衣,耶律之拍肩,哈佛之白眼”,他認為只不過是一所大學的“風氣”形成后的一些外在的“皮毛形態”罷了。

但有時,我們就是通過這些“皮毛形態”來感知一個大學的“大學味”的,就拿我比較熟悉的上海的幾所大學來說,僅從“皮毛”上來說,給人的感覺就很不一樣。1994年,我從南大研究生畢業,到交大教書,下車伊始,就被震撼了一下。因為當時不管是交大的系領導還是學校的領導,在給我們這些新入職的教師介紹校情時,都喜歡鏗鏘有力地來句口頭禪,那就是“北清華,南交大”,勉勵我們要為此口號而奮斗。我剛開始還以為聽錯了,以為是“北情懷,南交大”。因為當年大學老師工資很低,我想交大這是在勉勵我們要多講“情懷”,少講鈔票,到后來發現我的確聽錯了。可我之前卻并沒有聽說過交大是南方的清華,當時交大的排名好像只有二十多名,而我聽到的版本是浙大才是南方的清華,準確地說,還是“南方小清華”。交大離浙大這個“小清華”都還有一段很大的距離,怎么可能是南方的清華呢?可我在交大工作了十幾年,交大上上下下一直這么說,時間長了,我也不知不覺就這么當真了。比如,作為新時代交大中文系的創始人之一,我和同事們當時的理想就是把清華中文系當作對準目標的。有此“風氣”溽染,交大的學生自然產生了除了清華舍我其誰的氣概。

至于同城的復旦,并不在交大的考慮范圍之內。因為交大建校歷史悠久,而且出生就含著“國立大學”的“金勺子”,又以工科為主,什么機械,電機之類,搞的是實打實的“實學”和“實業”,是不屑于對接本來出身私立兼專業多為文理科等比較“虛”的專業的復旦的。九十年代隨著南大和浙大這兩個老牌國立大學再次崛起,復旦已經不敢再自稱為“江南第一學府”了,只能含糊其辭地暗示自己是“上海第一學府”。而當時民間還有一種強烈的說法,那就是復旦如果沒有新聞系,估計其聲譽會回歸到解放前,不要說上海第一學府了,就是上海第五六學府的地位也難以維持。可是,因為復旦文科力量雄厚,培養的學生多活動在社會表面曝光率比較高的皮膚上,如女人的酥胸般總是引入矚目,所以也不為所動。他們又是搞辯論,又是寫軟文,講故事,談情懷,巧妙的把上海突然爆發的繁華和小資的浮華嫁接到了自己身上,讓不了解內情的人總以為復旦代表了上海,是上海大學的老大。這偶爾讓交大有點牙癢癢,可是卻無從下口,后來只好也開始大辦文科,欲“以夷制夷”,可羅馬畢竟不可一日建成,猶如“伏地魔”一般的復旦的新聞系也非一夕之間就會灰飛煙滅,當然,交大的強大工科也不是吃素的,相信只是把交大的那些實驗室建好再把里面的東西配置齊全,復旦估計一夜之間就會變成“負擔”了,所以,大家都只好邊走邊唱了。

但當我十年前調到同濟工作后,才發現同為理工科大學的同濟,卻對交大和復旦的強勢不以為然,也很少與其爭風吃醋。同濟總是甘居上海“小三”的位置,不聲不響地按照自己的步調走,經常默默無聞地讓人懷疑同濟是否還在上海存在。時間長了,我才覺得這應該與同濟這所學校的傳統有關。因為同濟是德國醫生寶隆在1907年創辦的德國醫工學堂發展而來,有著濃厚的德國文化傳統,老師們大多有留德背景,學生也大多學德語,所以養成了比較嚴謹和理性的特點,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很注重工匠精神。當然,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同濟過去主要是以醫學學科為主,1949年院系調整后又變成了所建大橋造房子的大學,而學生如果不嚴謹不講求理性,不管是給人看病還是給人蓋房子建大橋,一不小心就會出人命,所以既不敢豪氣干云一番也不敢忸怩作態一下,于是就養成了這種不溫不火的“性冷淡風”。

但同濟的朋友們也并非總是“冷血動物”。有一次我偶爾應邀參加了部分同濟中高層男領導們的聚會,大家宴至酣處,基情澎湃,從桌子邊站起來舉杯祝酒,一桌人異口同聲,忽然用德語喊了聲“干杯”,可其間只有我呆若木雞,像個聾子一樣,不明就里。也就在這一刻,電光石火之間,我頓時明白,我在同濟的仕途到此為止了。因為我不懂德語,這就好像阿里巴巴到了海盜們的藏寶洞卻不會說“芝麻開門”一樣,前途可想而知。而且,之后我竟然也沒能迷途知返,趕緊去學德語,以搭上同濟的神經,相反,一直很任性的我卻把法國理論作為自己的主攻方向,又去撿起了研究生時學的幾句幾乎要忘光了的法語窮搞起來。殊不知法國與德國自古就是冤家,于是我終于由絢爛復歸平淡,至今日寫這篇文章之際,我已經自動脫離中層干部的行列,變成了一名得過且過的教書匠。

不過,話雖如此,我倒是覺得,如果說上海的大學的“面子”是交大和復旦撐起來的話,可真正的“里子”,或者現在說最能體現時髦的“上海精神”的大學,那還是同濟。這倒不是因為我現在在同濟教書就為同濟說好話,而是因為在這里教書后,認識更深而已,這么說,當然也是在為同濟說好話了。可舉賢不避親,我覺得,同濟這個學校因為建校的傳統的原因,就像上海一樣很具有對外開放精神,對國外的各種文化都很包容。而現在同濟的學生又以學建筑土木設計為主,沒有交大的學生那么工科,那么“實”,多少還有點文藝,但又沒有復旦的學生那么“虛”,因為最起碼還會畫個施工圖,有個謀生的本領。所以,同濟的領導從來不說我們要超越交大和復旦之類的大話,更是沒人吹噓自己是“南方的XX”了,而是上上下下的比較理性,比較務實,不是很喜歡爭論,也不喜歡出風頭,就像普通的上海人一樣,踏踏實實,悶聲發財,不像交大和復旦動輒追求一種轟動效應,而是追求一種細水長流,潤物細無聲的實實惠惠的小日子。這也就是同濟的老師也好,學生也好,都沒有交大和復旦的張揚的原因。但我認為這并非實力使然,只是大家的美學風格不一樣,或者說是大學味不同而已。

當然,一個大學的大學味的形成不僅與大學的歷史和專業設置等有關,也與大學所在地的特點有關。因為大學很像植物,難免會受到所在地方風土人情的影響。如老舍就認為在青島的山東大學就因為用“嚴肅”的德國兵營做校舍,并且青島的冬天很冷,使得學校的空氣很嚴肅,學生們也就養成了“嚴肅”和“樸素”的“風氣”。

而同是水平和專業設置差不多的大學,哪怕相距不遠,也會有差別。如上海的大學和南京的大學的大學味就不一樣。南大因為過去是國立中央大學,又在六朝古都的南京,文氣直可上溯至孫吳時的太學,難免有些古典氣息,且總以傳承國家文化的擔當者自任,讓人倍感厚重。有一次我看到南大的微信公眾號有一句口號,叫“天開教澤,道啟南雍”,不禁深深地被震撼了,因為這句話真的是浩然正氣,自命不凡。同時也讓我這個只能靠教書勉強糊口的校友深感羞愧和不安。而復旦早期則是民辦大學,在上海這座大都市窮于謀生,自然不會去想到把國家的命運扛在肩上,而是就事論事,只能高唱“學術獨立,思想自由,政羅教網無羈絆”了。但復旦因為在上海這座中國最大的工商業城市,確實學術空氣比較開放,崇洋而美外,且處事很靈活,有時給人一種很精明的生意人的感覺。南大則因為在南京這座古都,學術空氣上多少有點保守,常給人一種自以為是的固執感,再加上有時又重名節而不重利益,有點書呆子氣,也難免讓像我這樣的生活在上海的已經變得比較“海派”和“庸俗化”的校友感到“捉雞”。

而這很像哈佛和哥倫比亞大學的風格。哥大的歷史和學術傳統及影響力不如哈佛,可因為哥大在紐約這座世界之都,學生在紐約眼界大開,追名逐利,隨俗為變的本領很強,遠非身在波士頓的迂腐的哈佛學生可比。近現代以來,中國有很多留學生就讀于這兩所學校,就讀哈佛的有很多都成了很好的學者,比如林語堂,以及他在哈佛的“同椅”即同坐一條板凳的吳宓和樓光來,還有陳寅恪等人,可他們和哥大的畢業生如胡適等人比起來就顯得不是那么長袖善舞了。別的不說,民國時期著名的國立大學和私立大學的校長或掌握校政的人幾乎都是哥大的畢業生,如北大除胡適外,還有蔣夢麟,東南大學及其后的中央大學校長郭秉文與羅家倫,金陵大學的陳裕光,交通大學校長凌鴻勛,黎照寰,南開的張伯苓等。此外哥大也為中國外交界和政界也培養了大量的人才,如唐紹儀,顧維鈞等,所以當時就有哈佛的學生沒有哥大的學生“混的好”的說法。這當然也是與學校處在不同地方,有著不同的大學味有關。

不過,這個可能也要看人的性情,徐志摩當年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政治經濟學的研究生,每天嚼“橡皮糖”,寫Paper,看電影,看著紐約的汽車和工業文明的圖騰的煙囪卻覺得度日如年,他甚至覺得自己讀的哥大是假的,直到離開哥大時還覺得自己是個“草包”。當他到了劍橋這所農村大學做了一名“掛單”的學生后,他才忽然感覺自己開了眼,讀了一所真大學。在《吸煙與文化》這篇文章中,他以不乏詩意的口吻說,“我的眼是康橋教我睜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橋給我撥動的,我的自我的意識是康橋給我胚胎的。”更不要說他還為劍橋大學度身定制的婦孺皆知的那首《再別康橋》了。

可有的大學味卻是“真”的。比如我的本科母校華中師大就坐落在武昌的桂子山上,秋日時至,滿山遍野桂花盛開,整個校園都彌漫著醉人的芳香。尤其是夜晚,在秋天的涼爽的空氣里,伴隨著從南湖邊吹來的看不見的夜風,清涼爽甘洌的桂花的香味一陣陣飄到教室里來,讓人恍若置身于月桂蟾宮。以至于當年的我經常身不由己轉頭看著窗外的夜幕和明凈的月光,禁不住掩卷嘆息,有此桂香,又有此明月,不去找美女漫步,偏在這里看什么鳥書,人生有何意義?!可那時我并沒有女朋友,只能嘆口氣后重又把頭埋在書頁之中,試圖從中讀出“顏如玉”來。

實際上,在我看來,每個大學都是有著自己獨特的大學味的,只是有時大家身在其中,不注意而已。像我每次到華東師大去時,如果不急的話,就會到麗娃河邊走走。我覺得只要有這條異國情調的經常出現在三十年代前后的作家們如茅盾等人的名著中的小河在流淌,華師大就自有其動人的風格。還有我前女友現妻子的母校武漢大學,其校園里依山傍水的中式傳統建筑的壯觀雄偉,在全國大學里自成一格,幾乎無出其右者,再加上春天櫻園的大道上盛開的櫻花,就足可以傲視群雄。至于什么在NSC上發了幾篇論文,又在什么大學排行榜排到前幾名之類的玩意,對于學生來說,完全可以吼一聲,見它的鬼去!

可說到底,大學味的本質還是林語堂說的那種“書香”。林語堂在《哈佛味》里曾幽默地引用別人嘲諷哈佛的話說,哈佛的人所受的教育不止四年,因為受了四年教育后變成了不“講理”的人,畢業四年后才能重新變得“講理”起來。而他覺得自己剛回國時就得了這種“哈佛病”,他可著勁批評中國的時政與文化,無不尖銳而深刻。比如他在《機器與精神》中奮力抨擊當時流行的所謂中國重精神文明而西方重物質文明的荒誕之語,大聲疾呼:

我們若還要一味保存東方精神文明,去利用西方的物質,遵守“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狗屁不通的怪話,(體用本來不能分開,譬如以胃為體以肝為用,這成什么話)恐怕連拾人牙慧都拾不起來,將來還是非永遠學海上寓公手里拿著一部《大學》《中庸》(體)去坐西人所造的汽車(用)不成。《大學》《中庸》盡管念的熟爛了,汽車還是自己制造不出來,除了買西洋汽車沒有辦法。

又比如他認為言論自由就是一個人“喊痛的自由”,一個人受了“壓迫”,就應該像貓兒叫春一樣自由地叫出來,而不是像中國的老百姓一樣只會“回家咒罵,而且怕人家聽見”。再比如他毫不留情地譏諷上海是個“銅臭”和“肉與舞”的大城,是“中西陋俗的總匯”,是個“浮華,愚陋,凡俗與平庸”的城市。

可沒過多久,他就開始變得“講理”了,因為他的“哈佛病”不治而愈了,他開始“幽默”了起來,談起這些問題就開始變得俏皮了。比如他再說“中體西用”之謬,即以噴了西洋香水的中國美女為喻,贊其為“中體西用”,這么調侃雖不無“幽默”,可到底還是失去了之前的銳利的鋒芒。而此后他漸行漸遠,成為深情贊美中國人和中國的文化的使徒。為了讓中國文化走出去,他在英文寫就的《中國人》中,甚至對中國的妓女和納妾制度也大加贊美,認為這樣可以保全家庭的完整,使得社會和諧,不像西方動輒離婚,成為社會的不安定因素。

但我覺得林語堂這個“哈佛病人”重新成為“中國好人”,其實是件讓人很難過的事。因為一個人只要讀了大學,被“書香”熏陶了幾年,多多少少都有點不切實際的理想的色彩,所以才會多多少少的有點不“講理”。而正是因為他們在面對現實時的不“講理”,才可能使得現實變得比現實要更美好一點,社會也會稍微前進那么一點點。可林語堂明知如此卻又放棄了自己的“哈佛味”,不能不說有點遺憾。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很希望每個大學都有自己的大學味,同時也希望每個讀過大學的人也都有點大學味,哪怕是像花露水一樣的味道也好,因為花露水的味道雖然轉瞬即逝,可也能讓人多少聞到一絲清冽的香味,最不濟,也可以讓人提一下神,醒一下腦。

上海精神

大概是因為“上合組織”6月初在青島里提到“上海精神”的緣故,最近,只要談到上海,“上海精神”這個詞就會被人掛在嘴邊。用官方的話來說,所謂“上海精神”,指的是國與國之間的交往要“互信、互利、平等、協商、尊重多樣文明、謀求共同發展”。這個“上海精神”雖仰之彌高,可其所彰顯的“正能量”也讓我這個在上海生活了近三十年的普通人感到與有榮焉。

因為作為一個學中國現代文學出身的人,深知“上海”長期以來并不被人待見。比如,據我所知,最早提到“上海精神”這個詞的可能是周作人,1926年,他在《上海氣》這篇散文里第一次提到了“上海精神”這個詞。可他嘴里的“上海精神”不僅不高大上,而且幾乎還是當時中國“負能量”的大薈萃。

我終于是一個中庸主義的人:我很喜歡閑話,但是不喜歡上海氣的閑話,因為那多是過了度的,也就是俗惡的了。上海灘本來是一片洋人的殖民地;那里的(姑且說)文化是買辦流氓與妓女的文化,壓根兒沒有一點理性與風致。這個上海精神便成為一種上海氣,流布到各處去,造出許多可厭的上海氣的東西,文章也是其一。

顯然,在周作人看來,“上海精神”或“上海氣”就是“買辦流氓與妓女的文化”,是“過了度”或“俗惡”的文化,并且既不“理性”,也不“風致”,即沒有風雅和情調,而且,他在文章里還進一步指出,“上海文化以財色為中心,而一般社會上又充滿著飽滿頹廢的空氣,看不出什么饑渴似的熱烈的追求。結果自然是一個滿足了欲望的犬儒之玩世的態度。”

別以為周作人是因為在東京留學多年受到日本人的茶道的影響,比較講究日常生活的恬淡情調和其中所蘊含的清寂與剎那之美,才對上海這個華洋雜處喧囂奢靡的大都市不以為然。他的朋友林語堂雖然在上海的圣約翰大學畢業,后來到哈佛讀過書,對比上海更為喧囂的紐約也很熟悉,再后來還在上海生活和工作了七八年,可是他對上海同樣也是毫不客氣。1933年,林語堂寫了散文《上海之歌》,在他筆下,上海是個“著名的銅臭的大城”,是“中西陋俗的總匯”,猶如“豬油做的西洋點心”,不倫不類,總之,一句閑話,上海是座“浮華、愚陋、凡俗與平庸”的山寨版的西方城市,但卻又結合了中國文化的陰暗面,所以變成了個令人作嘔的四不像的地方。而且,林語堂還只怕老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觀點,早在1930年就用英文寫了內容大同小異的《獻給上海的贊美詩》(A Hymn to Shanghai )來瘋狂吐槽上海。

不過,對于我這個在大學里教書的搞文學的人來說,個人認為打擊最大的還不是周作人和林語堂這些人,甚至也不是沈從文1934年前后在《論“海派”》等文中當年所怒斥的上海的文學風氣:

“名士才情”與“商業競賣”相結合,便成立了我們今天對于海派這個名詞的概念。但這個概念在一般人卻模模糊糊的。且試為引申之:“投機取巧”,“見風轉舵”,如舊禮拜六派一位某先生,到近來也談哲學史,也說要左傾,這就是所謂海派。

可我覺得,沈從文雖然批評海派文學和高大上的京派文學相比有點低俗,多少還承認上海是有文學的,但是還有一個人甚至對上海有無文學都提出了巨大的懷疑,他就是對上海最冷酷無情的錢鐘書。用上海話來講,他也是現代作家里最為“出殼”(tricky)的人,1946年,他在小說《貓》里非常“殺根”(Shocking)地說,和北京比起來,“如果說上海或南京會產生藝術文化,正像說頭腦以外的手足或腰腹也會思想一樣的可笑。”

當年我看到錢鐘書的這句話時,幾乎暈厥,因為這比一萬點暴擊給人帶來的傷害要多好幾萬倍!沒想到我好不容易從南大研究生畢業到了上海的交通大學教書,自以為自己好像已經有了那么一點文化了,卻被錢鐘書這句話無情地一筆勾銷了。可錢鐘書的話也不是空穴來風,要講高雅的文藝學術,上海當年的大學的實力不僅比不上北京,就是比南京的也差了很多。國民政府的教育部在1942年1943年搞了兩次部聘教授的選拔,先后入選的45名教授都是當時各個學科的大佬,其中人文方面的來自北京和南京的大學的教授占了大頭,如西南聯大有陳寅恪、馮友蘭等,南京大學的前身中央大學有提出著名的中國東西地理人文分界線即“璦琿—騰沖一線”的胡煥庸,還有國學大師胡小石等,來自上海的大學幾乎剃了個光頭。而之后1948年在中央研究院第一屆院士的選舉中,在人文組的28個院士里,上海的人文學者入選的除了商務印書館的張元濟外,也幾乎等于零。

對此,我除了徒嘆奈何之外,也只能暗自慶幸,還好我來的上海已經不是民國的上海了。再說當時的我也來不及“思想”這些高雅的東西,我首先得像每個上海人一樣利用自己的“手足”和“腰腹”在這個巨大的城市生活下去。那時還是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初,上海市區的道路還很狹窄和彎曲,地鐵還只有兩根線,最長的一號線也才只通到錦江樂園。而我住在和郊區無異的上海東北角的五角場,每次我到自己工作的交大閔行校區上課時,都要花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先騎自行車或者換乘一天到晚擠滿人的公交車到徐家匯的交大本部,然后再換學校的總是充滿了柴油味的班車顛上一個多小時才能到閔行的分部。這還是順利的,有次因為各種堵車,又加上沒有趕上班車,我居然用了四個小時才從家里趕到學校,而這時我的課早已經結束了。所以,有次我給關心我的大學同學寫信說,其實,我并不是真的在上海工作,而是在鎮江工作。因為從上海乘火車的話,四個小時就可以到鎮江了。

可是,這對那時沒有來過上海的朋友來說,實在是很難理解了。因為大家想象不到上海到底有多大,而當時的交通又有多么不方便。我工作沒多久,我的一個在內地工作的南大師兄來上海出差,他晚上到了上海后,迫不及待地給我打了個電話,當時我正在備課。他激動地告訴我他來上海了,因為是第一次來,他馬上要和同事去逛外灘的夜景。他讓我立即到外灘去和他碰頭,因為他在郵電局工作,特地給有集郵愛好的我帶了幾本內部的集郵冊。這當然是免費的。我一方面對師兄這么多年還沒有忘記我的小癖好感動的幾乎要潸然淚下,可一方面我卻不得不冷靜下來,因為第二天早上一二節我有課,也就是說,我第二天五點就得起床,趕早班公交車到交大本部,再趕班車到閔行,這樣才能在八點之前走入教室,傳道授業。而且,那時我還沒有手機,他要我到外灘的茫茫人海中去找他,并且具體時間還不能確定,我只能忍痛拒絕了。果然是師兄,他很善解人意地對我說,我晚上可以到他住的賓館去見他,這樣可以和我像在南大時一樣連床夜話,然后明天從賓館直接去交大上課。可是他住的賓館卻在浦東,從浦東到交大的路我一點也不熟悉,而且和他連床夜話一宿之后,我必定真氣外泄,第二天估計和學生上課聊天的力氣恐怕一絲一毫也沒有了。我只好再一次痛苦而堅決地拒絕了他的邀請。隨著電話里傳來咔嚓一聲,我知道,我和師兄的同床之誼就此告一段落了。之后,他再也沒有來找過我。

寫到這里,我忍不住要插播一條尋人啟示,希望多年后能看到這篇文章的我的師兄可以原諒我當初的非禮,并請直接加我微信,以告訴我當年的那套集郵冊還在不在?我要坦誠地說,這是我二十多年來最牽腸掛肚的事情了。所以,請師兄加我微信遇到驗證時,直接回“集郵冊還在”就可以了。

所以,在上海工作沒多久我就發現,在上海,大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提前說好才行。因為上海實在太大了,每個人的精力和時間都很有限,不可能過隨機的生活。詩人穆旦在1976年寫的《冥想》里有兩句詩,“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過完成了普通生活”,我覺得雖然用在這里不是很合適,但卻很能表達我這么多年在上海生活的心聲。我想,對于大多數上海人來說,在上海生活,幾乎沒一個不得不付出自己的“全部努力”的,但這也只不過“完成了普通生活”而已。可能正是這樣,上海人在生活中比較理性,不大會因為與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去浪費自己的情感和精力,而且,不管做什么事情,也都會盡量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就難免給人一種為人處事很精明也很冷淡的印象。其實,這其中既有文化的關系,也有生活本身的不得已。因為即便是超人,在上海忙忙碌碌一天后,也沒多少精力再去做別的事情,以及再勉強打起精神對別人熱情相待了。

當然,這也是為何上海人做什么事情都比較有分寸感的原因,因為上海太大了,沒有誰敢夸口自己可以搞定一切事情。而每個人也因此感覺到自己的限度,這種限度使得上海人一般不會為人太甚,因為自己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也常常給別人留下空間。這個特點或許是讓自認為“中庸主義”的周作人吃驚的地方,因為現在的上海人以及文化的最大的特質就是“中庸”,一切都并不追求“過度”,而是追求適可而止。這也許是上海現在已經不是“冒險家的樂園”的原因,首先是上海已無險可冒,其次是上海人一般也不愿意去冒險。

很多年前,一個北京的朋友到上海來玩,我們在一起吃飯聊天。當他談到上海有個朋友的文學觀點時,認為很無厘頭,他還隨口說如果這個朋友在北京對文學作這樣的批評的話,可能就叫人給“封殺”了。這讓我大吃一驚,因為這在上海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說上海很少有這樣“見義勇為”的人,而是只要他的意見沒有影響到自己,大家的態度都是“讓伊去”。而即使真的對方批評了自己,最多也是力所能及地吵一吵,罵一罵,決不可能把對方給“封殺”了。上海這么大,不僅誰也不可能“封殺”別人,而且誰也不可能決定別人的命運。所以,張愛玲1943年在《到底是上海人》里說,上海人雖然受到“近代高壓生活”的擠壓,“新舊文化”的“畸形”的交流,可卻養成了“一種奇藝的智慧”,那就是做壞人也是有分寸的:

誰都說上海人壞,可是壞得有分寸。上海人會奉承,會趨炎附勢,會混水里摸魚,然而,因為他們有處世藝術,他們演得不過火。

其實,這也是因為上海比較大,誰也不能一手遮天的緣故。因為恨,也是需要有實力的。可在上海,誰也沒有把一個人“恨死”的能力。大家彼此也只好相安無事了。

就以我熟悉的上海的大學來說,因為不僅數量多,隸屬關系也比較多元,所以只要愿意,一個人在這個大學不高興了,總可以換個大學找到自己合適的位置,總有口飯吃。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在上海,每個人只要有人討厭,就會有人喜歡,所以,自己不喜歡的人和事,也只能忍著。這個特點往好點說,就是文化上比較寬容。這也許是上海過去因為華洋雜處留下來的文化傳統,對于這一點,可能是當年批評上海這座城市是“豬油做的西洋點心”的林語堂想不到的。

我想,可能也就是這些原因,使得“上海精神”和“北京精神”宏大卻失之空疏,或“南京精神”的質樸有余而失之古板,還是有點不一樣的。相對而言,就我個人的感受,“上海精神”是比較生活化的,那就是為人處事不會很過分,而是多少都會有點分寸感,不是很容易為情感所左右,再就是比較有包容性了。

當然,上海還有一個特點就是比較“洋派”了。比如,很多年前,上海本地人對外地人一律稱之為“鄉下人”,隨著這些年來的開放,上海本地的朋友忽然發現很多外地人其實并不是自己想象的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于是就用了“YP”來代替。所謂“YP”,有人說是上海話“洋盤”的縮寫,即不了解上海世面的“外國人”,有時也說有點糊涂的本地人,可也有人說是電腦“硬盤”的縮寫,表示和上海人這個比較靈活的“軟件”相比,有點缺心眼的意思。

但這些解釋我覺得皆無不可。不瞞大家,有人也說過我是個“YP”,不過,我不僅不生氣反而莞爾一笑,因為人家說的沒錯,我本來就是個“YP”。再次,就是我覺得,不管怎樣,能用大寫的“YP”來稱呼我這樣的人,舉目四顧,在中國,也還是比較洋氣的上海才能有的。所以,我真心地覺得,這個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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