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鎖匠的初心與執著

記者 陶瑾

在我們生活的這座城市里面，有很多你平時不會注意，卻無法缺少的一群人。他們幾十年如一日地重復著一件事情。古鎖匠，就是這樣的一種存在。

姑蘇區吳門橋街道湄長社區的項泳林師傅，與古鎖相伴了二十年之久，修復了上千把古鎖具，也制作了蟹鎖、鴿子鎖、龜鎖、琵琶鎖、三弦鎖、暗門鎖等許多花旗古鎖。他從一位外行到如今的修鎖行家，離不開這些年的默默付出。盡管辛勞、疲憊，也有對生活的焦慮，但他依然帶著“匠人”精神，執著地對待每一把鎖。

零基礎學習摸索，“玩”鎖猶如密室逃脫

項泳林的工作間很狹小，除了工作臺和中間一條僅能側身行走的通道，屋內掛著的擺著的，都是古鎖和相關配件。那張工作臺，早已磨出了歲月的痕跡，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刻痕都是每一把鎖留下來的。但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從頭學起，一點點掌握技藝，磨煉手藝，才有現在精準無誤的操作，如今他成為姑蘇區首位蘇工古鎖具修復制作技藝傳承人。

“我踏入修鎖這一行當，也是機緣巧合。” 今年63歲的項泳林說，過去他待過紡織廠，開過飯店，賣過辦公用品，甚至擺過攤。后來有一次逛文廟市場，無意間看到一把古鎖，他一見傾心，當即把它買了下來。隨著接觸的古鎖慢慢增多，項泳林發現不少古鎖都有磨損殘缺的現象，有些甚至只剩下半片鎖殼，他感到心痛惋惜，因而萌生了修復古鎖的念頭。而在此之前，他沒有學過修理，連基本的鋼鋸、銼刀都沒有摸過。他買來《鉗工基礎》、《五金手冊》等相關書籍學習，并四處拜師學藝，先后向蘇州銅爐制作名匠蔣至高、蘇州古鎖收藏與修復名家許志榮等學習技藝。在此基礎上，他苦練基本功，鉆研古鎖內在結構、形制特點、制作流程等，逐漸成為古鎖界的行家。

中華古鎖源遠流長，至今已有數千年歷史。新石器時期仰韶文化的“骨錯”、“石錯”等就是鎖鑰雛形。“早期的鎖，它里面的簧片比較簡單。到了唐、宋時期，鎖外觀精致，里面結構就較為復雜。到了明清，鎖的工藝就更為復雜，你如果想開啟它的話就很難。”項泳林介紹，古鎖種類繁多，大致分為廣鎖、花旗鎖、首飾鎖、密碼鎖、刑具鎖。鎖還能反映古代涇渭分明的階級分層，比如鎖的開口是有講究的，就像“一”字鎖，一般是平民百姓用；像“喜、吉、王”等這樣開口的鎖，用的人等級較高。也有的鎖，表面是一字口，沒想到打開了，里面結構相當漂亮，堪稱民間精品。

據了解，蘇州鎖具制作歷史悠久，早在唐代蘇州制造銅鎖就相當有名。明清時，蘇州制鎖業達到鼎盛，建有行會組織“銅意公所”，自清代至建國前夕設立在西大營門。清代蘇州制作作坊有近百家，工人上千，年產各式鎖具數十萬把，行銷全國。當時蘇州有很多能工巧匠，鎖工技術高超。《吳縣志》記載：“明代蘇州在木瀆，有一個王姓的廣鎖巧匠，洪武初，外國進蟹鎖，募工開之，鮮有能者，惟王某應手而落，賜冠帶歸故里。”蘇工古鎖具之所以出名，是因其精巧絕倫的結構設計和美輪美奐的藝術造型，凝聚了吳地祖先的智慧。

在蘇州，古鎖屬于小眾收藏。現代生活中，古鎖在人們的視野中已淡淡遠去。項泳林卻用他高超的技藝，20年間，修復了千余把古鎖，讓越來越多人知道蘇工鎖的匠心所在。同時，他收藏、制作了形形色色的古鎖。項泳林打開一個個小寶箱，里面裝了各種有意思的古鎖具，讓記者大開眼界。初步統計，項泳林恢復了猴鎖、魚鎖、蟹鎖、鴿子鎖、葉子鎖、琵琶鎖、八卦鎖、刻花月琴鎖、雙色銅官靴鎖、文字密碼鎖、唐式鎖、湖北天門寺岳口鎖等花旗古鎖達50余款，還自創了日本三弦鎖等款式。

鎖中有乾坤，小小古鎖凝結了能工巧匠的心思。每一次修鎖、制鎖的過程，都是對自己的一次次挑戰。項泳林說自己越做越得心應手，越做越喜歡。“每次修鎖，我都感嘆古人在這上面‘機關算盡’。小小一枚銅鎖，融藝術與科學于一體。你看這些鎖具，開鎖的方式都不同，有些鎖如果不點破，花幾天功夫都無法打開，這就是古人的智慧。我這邊有很多鎖具，你們看和變魔術一樣。手法輕重，包括鑰匙插進去的深淺等，都會影響開鎖。所以現存的很多古鎖沒有鑰匙，于是我就嘗試著給古鎖配鑰匙。”

之前，臺灣朋友寄來一把古鎖，叫項泳林修復。這是一把清代仿明式機關鎖，是過去大戶人家使用的。對方還附了一張修鎖要求，標注了需要修的地方。項泳林說：“這把鎖修起來相當復雜，我盡力做到修舊如舊，配齊所有部件。”眼下，他手邊還有二十多把民國早期的舉梁鎖要修復，同時還在思考著新的創意。

修鎖制鎖，一生的歸宿與使命

這么多年，他對鎖，初心不改，傾心相對。修鎖遇到了困難，他就思來想去找竅門，有時半夜有了靈感，也會爬起來繼續修。他坦言，自己修鎖并不是想著賺錢，他覺得這是一種職責和使命，通過自己的雙手讓那些殘缺不全的古鎖煥然一新，他覺得很開心。

最近，中華古鎖研究會秘書長楊威聽說項泳林歷時五年，成功修復了一把清代的湘鎖，專程趕到蘇州。這是一把長約12厘米的“五開”機關鎖，是五年前項泳林在南通收藏到的，當時國內很多修鎖名家都無法修復。為了保證“修舊如舊”，他遲遲沒有下手，直到找到修復的辦法。

如今，項泳林的修鎖手藝被越來越多人認可，其制作的仿古鎖具紛紛被國內專題博物館和古鎖愛好者收藏。為了發揚傳承這門技藝，他正在用心培養學徒，同時搜集整理古鎖修復的資料。看得出，古鎖與他的生活已經分不開，是他自身的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