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 草

焦琦策

村里有一戶人家，養著十幾頭豬，是我們鄉里有名的養豬專業戶。這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這家人因為這些豬，可算是有頭有臉的的家戶。冬天喂豬飼料，夏天百草豐茂，樹葉旺盛，家長派著自己的兒子去割豬草。我們有時無時地玩耍，常常會遇見他家的兒子——總是拿著把鐮刀，提著一個蛇皮袋，蛇皮袋里總是鼓鼓的。

有一次，我們玩耍遇見了他。他出了一個主意，說讓我們給他割草，然后給我們工錢，一袋子草給5毛。大家一聽說能掙錢，興致都被提高了，爭先恐后地從家里拿起鐮刀和蛇皮袋。夏天的陽光異常毒辣，好在山村地處高處，有微風相伴，又有樹木遮陽避日，熱總歸不熱。累也總歸不累，因為這是第一天，大家還在勁頭上。

晚上驗收的時候，伙伴們都把自己割的草匯總起來，他算是大豐收了。然后叫我們一起把草扛到他家，大家也都照辦了。到了他家的院子，我們都等著領工錢，沒想到他的母親根本不知道這回事，這是他自己出的主意，沒辦法他的母親說，過幾天都給我們，一分也不會少。大家蔫蔫地回家了。

可是日后很多天，我們依然沒有領到自己的5毛工資，告訴家長，家長說就當你們玩了，要什么工資。于是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但這卻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騙，而且被騙得這樣順暢。

幾年后，社會飛速發展，家家戶戶都有條件養一兩頭豬。我的祖母也養了一頭黑豬，豬每天需要吃很多糧食。夏天野草野果子很多，祖母叫我去割草。我二話不說，操起鐮刀去了野地里。

春天刺玫花開過之后，夏天會結出一種紅紅的小果子，這種果子作為豬的食料最好不過了。我一個人在野地里，聽著白鳥奏樂，享受著山野清爽的空氣，十分開心。但時間一長，我忽然意識到，我獨自一人，孤獨正包圍著我，遠眺群山，一種孤零零的感覺襲擊了我的全身，我甚至有點害怕。下午的陽光越垂越低，我摘的果子卻不見很多，因為我的心情并不好受。時間還很早，袋子也沒裝滿，我背起回家了。回到家，祖母看著只有半袋子，雖然沒有罵我，但我卻感到了深深的自責，因為祖母已經年邁，我雖年幼，也到了為她分擔的時候了。

天尚未黑下來，我告訴祖母，我要去家里附近的山坡割草，這樣豬才能夠吃。到了附近的山坡，我才回想起了幾年前為養豬專業戶家里割草的情景，那時賣了足夠的力氣，換回來的卻是空空蕩蕩。現在輪到我自己割草，也終于才想到他家兒子一個人割草是如何的艱難，他的任務重，每天需要割的草是我的幾倍，而且回去還要面對嚴厲的母親。我當年雖然被騙，隨著時間的推移也逐漸淡忘，但是當我想起的時候，總是隱隱浮上心頭。我這時獨自一人割草，想到這里，也終于將此事釋懷。

割草只是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事，人生還有很多大事，還有很多誤會和磨難，我們的道路還很漫長，生命的旅程還很遼遠。我們可能不止一次地被騙，不止一次地被人誤會，但終有一天，善良和正義浮出水面，生活更加有希望，步履更加堅實，人間更加美滿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