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病

劉澤宇

今天，我去看病。

還沒到醫院，就被長長的車隊遠遠地堵在了離醫院很遠的地方。這條道一直通向醫院，毫無疑問，前面密密麻麻的車子都是往醫院去的。

父親的車子終于擠進了醫院。剛下車，一陣急促尖銳的“滴嘟滴嘟”聲傳來，接著一輛閃著紅藍燈光的救護車從我面前疾馳而過，在不遠處的急診樓下剛一停穩，車門就已打開，首先下車的是兩個白衣天使和一副擔架，緊隨其后的是幾個一臉焦慮不安的男女，應該是家屬了。

走進門診樓，我立刻被眼前熱鬧的景象震驚了。藥房窗口前排著長長的隊，掛號窗口前排著長長的隊，專家診室前排著長長的隊，走廊長椅上坐滿了形神不安或痛苦萬狀的人，一個中年大媽在電話里與人爭吵，唾沫橫飛;一個丈夫攙著大肚子夫人，左手舉著張紅色單子，雙目游移;一個男童突然扯起喉嚨大哭起來;幾個護士匆匆忙忙地跑上跑下……

我掛的是皮膚科，在三樓。電梯上，遇著一個老爺爺和一個老奶奶，老爺爺坐在輪椅上，臉上有一塊塊白色的、被燙過的疤痕，這些疤痕和老人斑形成極其鮮明的反差，就像奶油滴在爬滿螞蟻的樹皮上。老奶奶頭發蒼白滿臉皺紋，小心地推著輪椅，時不時俯身用方言與老爺爺交流。這一幕倒緩解了我從大廳一路過來的壓抑與煩悶，生出一絲溫柔與暖意來。

上到三樓，我剛剛舒展開的心再一次收縮壓抑起來。寬大的走廊上站滿了等待就醫的病人：拄著拐杖的，打著繃帶的，父母攙扶孩子的，孩子攙著父母的，獨自躑躅的……形形色色密密麻麻地讓你的視線無處投放。

診室里，有幾株綠色的植物在消毒水的空氣里閃著光。

我真想快點離開，畢竟只有一點皮下小傷的人在這里有點格格不入。總算一切程序都走完了，如果不是門診樓一樓是回家的必經之處，我發誓我是不會再回到那個地方的。你肯定已經知道，在一樓，之前的那種熱鬧情景再一次出現在我的視線里。不過是換了一撥主角而已，你瞧：長長的隊伍依然拖著長長的尾巴，前面的走了，后面的馬上填上來，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一位年輕的爸爸抱著孩子滿頭大汗地奔向了急診室，后面跟著慌亂不已的年輕媽媽;白衣天使們照樣匆匆忙忙地穿梭在人群中;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震驚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當下的活兒，循著聲音望過去了;不用看，準是哪個生命沒有搶救過來，拋下親人走了。與此同時，一行歡天喜地的人從電梯里出來了，被他們簇擁著的是一個精美的搖籃，原來他們迎來了家族的新生命……

猛然間，我壓抑煩悶的情緒里涌進了一股異樣的浪潮，這浪潮里含著喜悅，又夾雜著傷感。我一時不知是該為那個剛剛離世的生命哀傷，還是該為那個剛剛到來的新生命歡喜。醫院——給人希望又讓人絕望，讓人歡喜又讓人傷悲，是生命的出發點，又是生命的終結地。

但愿，每一個從醫院來到人世的生命，能好好珍惜那副上帝賜予的軀體，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無悔地返回你生命的出發點。

（浙江北大新世紀溫州附屬學校，指導老師：蔡媛）

點評

作文捕捉到生活中極其平常的看病小事，以鏡頭推進的形式，集中幾個畫面，表現不同區域不同人群的不同情態，又通過鏡頭疊加的方式，強調醫院這一特殊場所的特殊氛圍，強化其在讀者腦海中的印象。既富有生活氣息，又讓人感覺壓抑沉重。最后筆鋒一轉，由記敘改為議論，點出中心，實為點睛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