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代名家瓷畫作品選粹

文：魚一 圖：受訪者提供

藝 象

瓷畫是瓷又是畫，既繼承了中國傳統繪畫的精華，又兼容了中國瓷器藝術的特點。晚清民國，出現一批文人，他們以畫家的主體意識和情感表達，取代理性思維的陶瓷工藝設計，創作了大量膾炙人口的瓷板畫精品力作。這時，瓷畫脫去匠氣，變成獨立畫種。瓷畫也不再只有藝匠，也有獨立藝術家出現，這也使瓷畫進入純藝術的殿堂。

汪野亭 云山藏古寺瓷板

從清中期開始，瓷畫的發展走向了興盛。瓷畫品類豐富，分為青花、五彩、斗彩、淺絳、粉彩等形式，內容也是千差萬別，人物、山水、花卉等題材都有所涉及。晚清民國年間，江西景德鎮一帶聚集了不少創作瓷畫的藝人。當中尤以“珠山八友”最為出名，這些文人的參與也讓瓷畫變成獨立畫種，于是瓷畫不再只有藝匠，也有獨立藝術家出現。到了現當代，瓷畫形制更趨于多樣，后輩把瓷畫藝術傳承并推向了另一個高峰。本文選取歷代名家具有代表性的瓷畫作品進行賞析，感受瓷畫獨有的生趣。

明萬歷 青花竹林七賢圖瓷板

明代中期才開始成為獨立繪畫形式的瓷板畫，有青花、青花釉里紅、斗彩、五彩幾種，但瓷板畫作品遠沒有器皿類陶瓷多。此萬歷青花瓷畫呈方形，瓷板胎質細膩堅密，釉面肥潤，并以青花五色的分水技法繪七賢高士于松竹之下休憩閑談，野逸幽閑之文會場景。松下高士諸人，或賞花，或訪友，或品茗，或吟詩，意境深幽清逸。整器青花發色淡雅，畫風細膩，將“竹林七賢”的寧靜淡泊、高遠清幽之境界展現得淋漓盡致。

清乾隆 粉彩清裝仕女嬰戲圖瓷板掛屏

瓷板之制，于乾隆一朝御窯瓷作中較為少見。本品長方形，板面以粉彩繪清裝仕女嬰戲圖。畫面中心繪一仕女坐于石案之上，臉龐圓潤，輕描彎黛，丹鳳眼，朱唇一點，發髻高挽，著貂毛帽，內穿淡黃百褶衫，外套青褂粉袍，袍上以胭脂水繪團花朵朵。其左側小童正對畫面，雙手交叉半靠石桌。石案旁有蒼松一株，描繪細膩，松虬嶙峋，松針如團，以深淺兩種碧色渲染，十分搶眼。畫面遠景山石嶙峋，山間清瀑如注，傾瀉而下，山頭青松與前景呼應。山石綠色為地，又以藍彩渲染，皴法細膩，顏色搭配獨到，是乾隆時期特有的山石繪法。整幅畫面布局遠近相宜，主題人物突出，筆法細膩，設色豐富，極盡瓷繪之所極。

程門、金品卿、王少維 淺絳三杰瓷板 （一組三件）

這組作品是由程門、金品卿、王少維三位名家合作而成。程門是舉世公認的淺絳彩第一人，所繪山水、人物、花卉以至鳥、魚、蟲、獸無不精妙絕倫；金品卿早年曾供職于景德鎮御窯廠，是景德鎮文人派畫瓷的先驅；王少維擅作淺絳山水與人物，能在瓷板上寫肖像，又以畫猴著稱。其中，程門作山水，設色淺淡，雜樹扶疏，山寺屋脊隱約可見，山體筆法以迅疾短促的斧劈皴、刮鐵皴為之，當屬程門的獨家絕技；金品卿作墨梅，老樹一枝，旁逸斜出，花葉以點風法為之，筆意寥寥；王少維作仕女，斜倚樹下，春衫單薄，身后有花籃一盞，似是采花間歇稍作小憩，意態閑適，嫵媚動人。這三塊瓷板分別以山水、花鳥、人物為主題，這也分別是三位名家最為擅長的淺絳彩題材。

民國

“珠山八友”名家繪粉彩山水人物花鳥瓷板 （一套十二件）

“珠山八友”是陶瓷史上鮮見的“畫派”現象。成員組合極為多樣，藝術家們從年齡到創作風格皆不相同。他們在繼承傳統陶瓷的基礎上，汲取民間藝術的營養，以揚州八怪為典范，以海派藝術家為榜樣，借鑒西方陶瓷藝術風格和技法，用充溢的時代氣息沖破明清官窯的藩籬。比如王大凡不用玻璃白打底，直接將彩料涂到瓷胎上，形成別具一格的落地彩技法；汪野亭以潑墨法在瓷器上繪山水，同樣出現墨分五色的國畫效果；劉雨岑創“水點”技法，這種技術后來被運用于燒制毛主席專用瓷，并有“當代官窯”之稱……這套作品匯集了十二位名家的十二件佳作，每件作品皆寓意深遠，精妙動人。“珠山八友”的創作鼎盛期為晚清、民國至20世紀70年代前的數十年，傳世作品較少，歷來是陶瓷收藏家夢寐以求的收藏品，此套佳作集名家高手薈萃一堂，分外值得藏家注目。

王琦 粉彩漁翁圖瓷板

此件粉彩“漁翁圖”瓷板作者為“珠山八友”的八大名家之首王琦，落款為狂草“西昌匋迷散人王琦寫于珠山雪峰古寺之南窗”。仿王羲之、懷素帖書體，并有兩方其常用的印款“西昌王琦”“匋齋”。王琦開創了瓷上繪畫的西洋畫法，他描繪的人物立體感強，生動形象，線條大膽流暢，構圖新穎，給瓷上繪畫注入了一股新鮮空氣。1916年王琦赴上海參觀海上畫派畫展，接觸揚州八怪，尤喜歡黃慎的畫風。這件作品帶有濃烈的黃氏人物畫風格，是作者轉學黃氏之后的作品。用筆瀟灑奔放，姿態詼詭，形神兼備，別有趣味，是其典型的晚期人物畫風格。此器為景東陶瓷集團珍藏。

程意亭 艷影凌風粉彩花鳥瓷板

程氏花鳥，多用勾描填色之法。此作以清麗工整之筆繪花鳥秀石，構圖平正疏朗，欹正有韻，花卉出枝生動，花頭先勾后染，層次細膩，艷麗而不落俗套。秀石玲瓏剔透，老枝虬扎有力，小鳥棲姿生動，對花生情，羽毛逼真，栩栩如生，一靜一動，深得宋畫之神韻，頗有徽宗筆意。左側豎題“己卯秋仲撫鴛湖老人大意，翥山樵子程意亭寫于佩古齋”，配以朱紅印文“程印、意亭”，詩書畫印俱全，深得文人畫的意趣高華。程氏用色接受了工筆畫的艷麗明快的特點，十分重視傳統彩料的工藝性，作品常常親自添彩，彩頭一流。此作繪于1939年，時程氏44歲，正是畫技成熟之時，屬雅逸之品。

鄧碧珊 魚藻圖瓷板

魚難畫，水中的魚更難畫，夜色下水藻里的魚尤其難畫。所以，鄧碧珊的月下魚藻圖素稱景德鎮瓷畫一絕。鄧碧珊（1874-1930），“珠山八友”之一，清末秀才，始創九宮格瓷質肖像畫，曾獲全國工藝品展覽一等獎。中年后專事粉彩魚藻，自成一家，開瓷藝魚藻文人畫先河。此幅畫圖中游魚嬉戲、水藻搖曳，整幅以粉彩繪就，不事水波，亦無瀲影，實乃無聲勝有聲之舉。所繪游魚凡鰓蓋鱗片、鰭尾肚白皆極富質感。水藻以中鋒運筆，墨色兩邊分開，水藻之經絡中似有空管，平添水氣朦朧之感。鄧氏1930年辭世，傳世粉彩魚藻作品稀少，此器源自景東陶瓷集團珍藏。

汪曉棠 粉彩人物故事瓷板 （一組兩件）

汪曉棠，清末民初的著名繪瓷名家，也可說是淺絳彩與新粉彩之間的銜接性人物。因為汪曉棠等一批畫師早年都畫過淺絳彩，后來改畫粉彩，其書法受到清代“二王”影響，繪畫與曉樓、沙山春、錢慧安一脈相承。尤擅人物，筆下仕女，俏麗嫵媚，姿態輕盈，設色精細淡雅，深得改琦、費丹旭一派精髓，同時吸取西洋畫明暗層次的技藝，用濃淡色描繪人物臉部，似美玉般精雕細琢，注重神韻。此作中仕女云鬢如霧，眉宇間顧盼欣然，端靜嫻俏，頗有古媚風韻。人物衣紋繪法似流水行云，隨風飄動，極見功力。

現當代

張松茂 政權歸于蘇維埃瓷板

《政權歸于蘇維埃》瓷板畫是中國工藝美術大師、景德鎮著名陶瓷美術家張松茂創作于20世紀50年代初的一件成名之作。張松茂把油畫在瓷板上再創作，畫面場景熱烈，氣勢恢宏，每個人物都有其獨特面貌及表情，個個生動逼真，達到了理想的優化效果。瓷上畫油畫，這在過去的陶瓷史上并無先例，更無經驗可供借鑒。瓷板光滑平潔，既不吸水，也不附油，顏色很容易掉失脫落，更何況張松茂那時還不知有“九宮格”繪法，他先用黑料勾描好人物的模樣，再在上面罩色。他把一種黃中帶紅的“西洋赤”和一種洋紅那樣的“小頭茶”合在一起，燒烤時就變成西洋人的皮膚色，再把一種“潑黃”同一種黃中帶赤的“代赭”合在一起，就成為所需的“黃色”……經過十五天的不斷試驗，《政權歸于蘇維埃》瓷板畫終于繪制成功。這件作品的問世，不僅標志著拓寬了景德鎮陶瓷藝術的表現領域，而且豐富了中國陶瓷裝飾的文化意涵。

王錫良 廬山寫生系列作品六條屏

王錫良，中國當代瓷壇泰斗之一，幼年時即隨叔父王大凡學藝，隨后在70多年的陶瓷藝術生涯中，師法自然，博覽眾長，以山水和粉彩人物最為稱道。作品大處作眼有氣勢，小處觀之有意味，因善畫中國畫，因而陶瓷作品中揉進了中國畫講求神韻、計白當黑的形式美感。講究立意，注重裝飾，追求靜水流深的藝術效果。此件作品，構圖簡潔，淺色細著，簡筆勾勒，不作繁縟矯飾，意境恬淡清寧，尤臻得靜水流深之妙。無論是山石、松竹，還是幽徑、云霧，都給人以空靈悠閑之美；筆墨看似平淡，卻十分見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