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表匠

林新榮

他能把時間校正——

童年時，我最喜歡看鐘表匠工作：

拆開一個個零件

擦拭著時間

他的左眼夾著一只放大鏡，右眼瞇著

手里仿佛攏著無邊無際的時光

有比鐘表匠更尊敬更神秘的人嗎

現實中的他卻掌控不了

三個漂亮的女兒

她們散逸著

生活只讓他在輪椅上埋頭慢慢裝搭

還有什么比卡住的時間

更加好玩更加難堪嗎——它們一團團

一堆堆、一卷卷推動著

——孤絕，靜謐，美好

覆蓋住這世上所有的一切

（選自本刊2019年第五期“詩高原”欄目）

樓河品讀：

鐘表匠是個充滿象征的形象，他的存在提示了我們與時間的關系。這首詩也暗示了這一點，但詩人設計了鐘表匠的生活狀態，從而使這個角色所具有的象征產生了歧義，猶如時間出現了偏差。“三個漂亮的女兒”顯然也具有隱喻的成分，“現實中的他卻掌控不了”的事實，與鐘表匠對時間的精準把握是相對的，因此，“生活只讓他在輪椅上埋頭慢慢裝搭”，便在“他能把時間校正”的自由景觀下構成了一次反諷。詩的最后一節提醒我們，這首詩實際上是對生活的觀照，它暗示了生活的豐富性和變動性，超越了任何精密結構能夠表達的范疇，因此，相對于應對“三個漂亮的女兒”，校正時間便是一件“更加好玩更加難堪”的事情，它不像面對生活那樣，是件既好玩又困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