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佩卿 張鴻

數字經濟作為新型經濟形態,在創造就業機會、改善就業生態、優化就業結構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數字經濟快速發展不可避免引發結構性失業,導致“數字鴻溝”加深,促進穩定擴大就業的相關體制機制相對滯后。我國要緊抓數字經濟時代機遇,進一步完善政策法規、規范新型勞動關系,探索靈活政策、健全統計監測體系,加大政策優惠、鼓勵創業帶動就業,發展平臺經濟、促進社會靈活就業,培育數字人才、提升人群數字技能,以數字經濟大發展不斷促進并改善就業。
人類社會生產力的每一次躍升,都會引發整個社會的陣痛和重生,帶來經濟根本性變革和社會大踏步跨越,觸發產業革命,倒逼經濟調整,隨之而來引起社會就業形態和就業內涵的巨大變遷及更迭,進入數字經濟時代這一變化特征更加凸顯。
新世紀以來,以數字技術為標志和依托的科技革命與產業變革在全球范圍風起云涌,快速換代升級的新技術新產業,對人類傳統的生產生活方式產生深刻影響,不僅作為一種新動能驅動經濟快速發展,而且演進為一種發展方向和方式,引領社會就業數量、質量及結構發生重大變化。怎樣順應當前數字經濟發展形勢,充分利用新型經濟促進和改善就業,是擺在各級政府面前一個重大而急迫的經濟社會問題。
數字經濟對于就業的積極作用
作為以數字技術為支撐的新經濟形態,數字經濟在保障、促進和改善就業上發揮著重大而深遠的作用,并兼具自身諸多特征和優勢。
(一) 創造大量就業機會
數字經濟是繼農業經濟、工業經濟之后,伴隨科學技術的發展形成的一種新型經濟形態。在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以數字技術為支撐,逐步融合實體經濟、虛擬經濟等經濟形態,演變衍生一些新領域、新產業、新業態和新模式,不斷創造出更多的用工需求,提供大量新增就業崗位,從而彌補了傳統經濟形態因產能過剩、結構調整、生產智能化等原因騰挪出的就業崗位和就業容量。
數字經濟就業市場需求量大,就業面廣。近年來,與數字經濟息息相關的新興行業,是我國就業市場需求量急劇增長的領域。2018年我國數字經濟領域就業人數達1.91億,占當年總就業崗位的24.6%,同比增長11.5%,顯著高于同期全國總就業規模增速。[1]
數字經濟拓展“雙創”空間。當前,以數字技術為標志的新生產力大大促進了現代經濟的發展。與傳統經濟形態相比,數字經濟社會參與度高,投入機制靈活,是我國“雙創”的重要實現方式。《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統計,到2018年末,我國網民保有量8.29億,占全國人口總數的59.6%。[2]另據中國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研究得出,2018年上半年,我國網購消費者5.69億人,國內網絡零售交易規模達40810億元,占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的22%。[3]可見,以電子商務業態為代表的數字經濟群眾參與度高,進入門檻較低,從業機制靈活,為我國“大眾創業、萬眾創新”開拓了新空間。
數字經濟具有廣闊就業前景。據波士頓咨詢公司預測,2035年,我國整體數字經濟規模將接近16萬億美元,數字經濟滲透率達到48%,總就業容量預計4.15億人,屆時數字經濟將成為全社會就業的重要方向。[4]
(二) 構建新型就業生態
相對于傳統就業生態,由數字技術和數字經濟構建的就業生態,呈現出平臺式、靈活式、無界式的明顯特征。
平臺式。數字經濟的一個顯著特征就是平臺經濟,它以平臺為中樞,通過不斷發展進化,協調各類資源,提供互聯互通服務以滿足社會需求。目前從以淘寶、京東、美團為代表的全球性電商平臺,到眾包、眾籌、眾創、互聯網金融等互聯網平臺,再到不斷推陳出新的平臺式業態,快速形成一種獨特的平臺經濟生態系統。據統計,全球最大的100家企業中的60家主要收入也來自平臺模式,2016年我國估值位列前15的獨角獸企業中有11家是采用平臺模式運營。[5]數字經濟通過典型的平臺模式,使社會上大量的就業和創新創業個體與團隊,可以借“平臺”出海,完成“‘按需聚散的契約履行與價值實現行為”,[6]為那些難以找到工作、資金短缺的群體帶來更多機會。同時,平臺型創業企業自身會產生更多就業崗位,而與每個平臺緊密聯系的產業鏈及其上下游產業也會提供大量就業和創業機會,如圍繞平臺經濟服務保障的運維、營銷、物流、支付等相關行業。
靈活式。數字經濟時代創業就業方式,完全迥異于傳統型穩定密切的勞動關系、技術賦能及創業創新環境,促使勞動力市場供需關系更趨彈性,勞動力擇業和創業更加靈活化。2018年我國參與分享經濟的人數達7.6億,參與提供相關服務的人數約7500萬,其中大部分人員屬于靈活就業。[7]據預測,未來二十年,八小時工作制將被打破,我國約有4億勞動力將通過網絡實現自我雇傭和自由就業,相當于全國總勞動力的50%。[8]
無界式。數字經濟以其基于數字式、平臺式的運行方式,為從業者跨越時空限制不見面開展工作提供了可能,從而使傳統式的就業創業邊界趨于消失。從業人員和經營主體可以通過互聯網憑借眾包平臺遠距離異地接單,不少企業可以通過互聯網平臺從全球招攬人才,同時這些人才依托網絡平臺,可以在異地辦公或本地辦公,可以兼職或者全職。
(三) 調整優化就業結構
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我國就業結構持續優化。三產就業人員占比,由2000年的50.0∶22.5∶27.5轉變為2017年的27.0∶28.1∶44.9。[9]
第一產業領域,就業比例持續下降。得益于信息技術的深入應用,以及機器人等新一代人工智能的廣泛普及,農業的規模化、集約化、智能化水平顯著增強,農業自動化技術解放了大批農業勞動力,農業勞動生產率得以提高。
第二產業領域,傳統制造業就業規模持續降低。由于智能化設備在生產中的不斷普及,傳統生產類崗位正逐漸被機器替換,就業機會不斷削減;同時,傳統制造向智能制造的進一步過渡將帶動人機交互方式的再次升級,使得工業機器人與生產工人之間的協作更趨靈活高效,制造業生產率由此大幅提升。
第三產業領域,就業規模顯著增加。數字技術在生產性服務業的全面滲透,推動了智慧醫療、智慧養老、智慧旅游、教育培訓等高端生活性服務業的蓬勃興起,服務需求的大量增加拉動了就業需求的不斷上升,第三產業對就業的吸納作用持續增強。
數字經濟對于就業的不利影響
數字經濟為現代社會就業創業開創了新領域,但作為一種處于成長發展中的新經濟形態,對于社會就業形成了一定的不利影響,保障和促進就業還面臨一些亟待解決的問題。
(一) 結構性失業持續存在
科學技術是一把“雙刃劍”,人類社會科技史上的每一次進步,都伴隨著一部分嶄新行業與職業的興起,同時也迫使曾經繁榮的一些行業與職業消失或轉行,隨之引起一部分從業人群發生結構性或技術性失業。數字產業的迅速興起,沖擊著傳統產業和就業崗位,尤其在經濟社會發展增速換擋、結構調整和新舊動能轉換的時代背景下,緣于數字經濟的飛速發展導致的社會從業群體結構性、技術性失業往往難以避免。
現階段,具有明顯數字經濟業態特征的電子商務逐漸普及,致使大批實體從業人員失業,大量實體經營門店倒閉;機器人的應用導致大量勞動密集型企業工人失業;網約車和共享單車的風生水起沖擊了出租車和摩的司機的飯碗;數字媒體崛起導致傳統媒體從業人員轉崗、失業或創業等等,類似現象不勝枚舉。
《2016全球人力資本報告》指出,提高自動化程度和將人工智能引入勞動力隊伍,到2020年,全球將有包括基礎白領和藍領技工的700萬個工作崗位消失。[10]因此,在科學技術不斷進步并隨之相適應經濟結構不斷調整的發展趨勢下,社會結構性失業或技術性失業將始終存在,對于在職人員和正在完成學業的年輕人來說,未雨綢繆,樹立創新意識,增強數字技能和專業技能永遠是進行時,否則就會無奈陷入“一畢業就失業”的被動局面。
(二) 數字鴻溝不斷擴大
在數字經濟浪潮下,從事不同領域工作的勞動者和一般消費者均需具備一定的數字素養,這是數字時代人們的基本權利,是與聽說讀寫同等重要的一種認知交流技能。現代社會,如果某個人還不會上網、不會用智能手機,那會貽笑大方。但是,在邊遠地區和信息閉塞、發展落后的農村,仍有不少人與電視、電腦、手機以及互聯網無緣。在不同的區域之間,不同的人群之間,還存在短時期內難以完全消除的“知識溝”和“信息溝”。
面對數字技術的廣泛滲透和應用,將帶來不斷擴大的“數字鴻溝”問題。數字鴻溝表現在多個層面,既包括數字基礎設施,也涉及數字素養。在網絡接入層面,截止到2017年年底,全球至今仍有39億人口不能連入互聯網。[11]在數字素養層面,2014年歐盟統計表明,歐盟有47%的人口缺乏足夠的“數字能力”;[12]中國盡管互聯網普及率2018年達到了59.6%,網民數量達8.29億,[13]并提出“2020年90%以上貧困村實現寬帶網絡覆蓋”的目標,[14]但目前城鄉之間、東西部之間、各階層之間的數字鴻溝仍有擴大化趨勢。
要擴大數字領域就業,最迫切的是消除城鄉、區域之間的數字鴻溝,培育壯大數字經濟市場,更好地發揮數字經濟對就業的支撐帶動作用。
(三) 管理體制機制滯后
當前,數字經濟以其平臺化、靈活化、跨界化的特征優勢,涌現出多種靈活就業方式和大批自由職業者,導致傳統經濟形態下的國民經濟與就業統計制度、勞動保障制度、就業支持政策和社會管理體制機制難以與之適應,致使數字經濟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和新舊動能的接續轉換難以有效評估,也低估了數字經濟對擴大就業的貢獻。
統計體系尚不健全。對于數字經濟就業的統計調查,在國家正規就業統計體系中,尚未建立起與之相適應的統計體系,對靈活就業群體尚未納入統計范圍,存在統計分類標準修訂問題、基本單位名錄庫更新維護問題、抽樣調查代表性問題、調查手段改進問題等。
法規政策有待改進。數字經濟具有自由靈活的就業特征,而現行相關法律、法規、政策還不能適應這種靈活就業形式的需要,對靈活自由就業人員難以提供有效的法律保護。如國家現行的《勞動法》《勞動合同法》《社會保險費征繳暫行條例》等法規條例適用于標準工時制,注重一般職工權益保護,而對于靈活就業人員的勞動基本權益和自身利益沒有專門的法律條文進行保障。
體制機制存在障礙。我國現行的經濟社會管理制度難以契合數字經濟去中心化、跨區域和跨行業的基本特征,不利于數字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如對于電商平臺的管理,到底應該由誰來牽頭管理、怎么管理,頗有爭議,不利于平臺經濟的健康發展。再如,目前的稅收制度一般是屬地化管理,這對于跨地域的數字平臺型企業來說,不利于這類企業跨區域整合資源;一些數字型企業被強制按照線下經營實體資格條件取得牌照和資質,致使創業門檻被人為抬高;在線銷售產品的安全質量問題,還需要創新治理模式,政府、企業和社會共同行動,確保體制機制既有利于創新創業,又杜絕電商、微商成為假貨的搖籃,從而促進數字經濟持續健康發展。
以數字經濟大發展促進和改善就業
當前,數字經濟在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和促進社會就業中發揮著引領支撐的重要作用。要搶抓歷史機遇,加快傳統經濟數字化轉型,積極推進數字經濟發展,創造更多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就業創業機會,構建促進就業良好的政策環境,不斷實現全社會更高質量更加充分就業,為保障和改善民生、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提供強大支撐。
(一)完善政策法規,規范新型勞動關系
適應數字經濟特點規律,優化調整勞動政策法規相關內容,加強對數字經濟勞動關系的有效規范,逐步將勞動合同簽訂、工資支付、社會保險繳納、工傷處理等事關從業者切身利益的事項納入政策法規保護范圍,最大限度保障數字經濟從業者合法權益。積極探索創新社會保障形式,進一步降低門檻、精準服務,及時更新社保繳費的辦法、標準、年限等科學設計,更好地適應數字經濟靈活就業的需要。
(二)探索靈活政策,健全統計監測體系
加快建立靈活的稅收、社會保障政策,確保納稅人能夠依法按時足額繳稅,探索實行按小時核計的社會保險繳納辦法,以滿足數字經濟靈活就業者社會保障的需要。適應數字經濟業態運行模式,大力調整財稅政策,規范產品服務交易行為,保障交易雙方合法權益。提高數字經濟相關政策靈活性,完善就業統計指標體系,切實將數字經濟就業創業統計監測指標納入其中,進一步完善統計口徑和調查方法,準確、客觀、全面地反映社會就業創業狀況,奠定政府引導調控數字經濟促進就業創業的扎實基礎。
(三)加大政策優惠,鼓勵創業帶動就業
滿足數字經濟創業者經營發展需求,加大政策優惠力度,在稅費減免、社會保障、經營用地、設施建設等方面給予更大優惠、更多便利;鼓勵專業服務機構提供多樣化、專業化的優質服務。出臺減免利息稅費等優惠政策,鼓勵金融機構、融資平臺、社會資本提供資金支持,以滿足數字經濟創業者融資需求。完善養老、醫療、失業等社會保障制度,以減少創業者的后顧之憂。加快制定電子商務稅費優惠政策,促進電子商務行業做大做強。
(四)發展平臺經濟,促進社會靈活就業
適應平臺經濟經營發展需要,建立健全社會信用體系和信用評價制度,全面降低平臺經濟企業信用認證成本。創新平臺經濟組織管理模式,推廣“政府管平臺,平臺管企業”運營,在充分釋放發展活力基礎上,實現對平臺經濟的有效監管。加快建設生活性服務平臺,加大傳統企業線上線下融合發展。
(五)培育數字人才,提升人群數字技能
加大校企合作力度,加強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相關學科建設,推動職業院校和企業共建實訓基地,為推動數字經濟發展做好人才儲備。大力實施傳統行業失業者的數字技能培訓再就業工程,針對數字經濟發展過程中傳統從業人員面臨失業或擇業等諸多問題,對適齡勞動者提供新思維、新技能、新技術等方面的數字技能培訓,幫助其再就業。積極探索“互聯網+”就業創業培訓新模式,開展開放式在線培訓。針對特定重點人群,如城市失業人群、農村勞動力、弱勢群體等,加強有針對性的數字技能培訓。創新數字技能職業培訓和補助方式,適應市場需要實施訂單式培訓,更好地滿足數字經濟發展需要和從業人員數字技能提升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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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楊佩卿 西安郵電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講師,經濟學博士,研究方向為數字經濟
張 鴻 西安郵電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院長,教授,研究方向為數字經濟和電子商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