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務關系網絡中內部控制缺陷防擴散研究

【摘 要】 文章主要聚焦于企業之間由商業活動關聯形成的業務關系網絡中內部控制缺陷的傳導和防擴散問題。研究認為，業務關系網絡中一個企業的內部控制缺陷可能通過商業活動輸入到其他企業，造成缺陷在業務關系網絡中的擴散。企業內部控制缺陷擴散的業務途徑主要包括經營活動、投融資活動和其他活動三類，目前易于擴散的內部控制缺陷主要集中在物流和資金流兩方面，隨著業務和管理信息化程度的提高，信息流方面的控制缺陷影響將會增大。建立企業全面風險管理系統、設置業務行為準則，建立伙伴企業風險監控評價體系，跟蹤源頭企業業務關系網絡核心指標變動狀況，建立行業、區域和政府監管機制等將是防范控制缺陷擴散的有效方法。

【關鍵詞】 關系網絡; 輸入型; 內生型; 內部控制缺陷; 防擴散

【中圖分類號】 F270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19）16-0031-04

一、問題的提出

任何企業的有效運營都離不開一定的關系網絡。已有研究顯示，企業關系網絡有助于提升企業價值、激發創新和戰略調整[1]，也會影響公司治理[2]，與“內部控制存在替代效應”[3]。企業關系網絡存在正面作用的同時也有負面影響：一個企業的財務危機會通過供應鏈上的經濟聯系影響上下游企業[4]，供應鏈風險也具有傳染性[5]。因此，業務關系網絡中基于企業和企業之間商業活動的關聯，一個企業的內部控制缺陷可能會經由商業活動輸入到其他企業，造成內部控制缺陷在業務關系網絡中的擴散。2000年由于上游供貨商倉庫火災導致愛立信公司損失12%全球市場份額的事件，2005年由于源頭供貨商違法使用“蘇丹紅”導致肯德基多款產品停售的事件，2008年由于乳品收購站三聚氰胺污染導致三鹿集團整體破產的事件，2015年由于原料供應商桂林興達藥業改變銀杏葉提取生產工藝并從不具備資質的企業購進原材料作為產品直接銷售等違法行為導致9家上市醫藥企業緊急召回產品的事件等都是典型例證。類似問題的發生不得不引起思考：一個企業的內部控制建設不能只局限在企業自身，企業除了關注自身內生的控制缺陷外，還要考慮通過業務關系網絡輸入的缺陷，并應該進一步建立防止內部控制缺陷在業務關系網絡中擴散的機制。

現有與本文相關的文獻主要關注了社會關系網絡的風險問題。學者們研究了社會關系網絡結構下企業擔保融資風險和控制機制[6]，檢驗了獨立董事網絡對降低公司被訴風險的作用[7]，分析了社會資本對企業間風險傳染的影響[8]等，有研究認為社會網絡有助于提升企業的風險承擔水平[9]，與CEO關聯的關系網絡會削弱董事會監督力度[10]。也有少量文獻研究了業務關系網絡的風險問題，構建了企業研發網絡的風險傳播模型[11]，探討了企業創新網絡和冰雪旅游產業集群網絡風險形成和網絡關系治理方法[12-13]，分析了企業客戶集中程度對內部控制缺陷的影響[14]。本文主要聚焦于企業之間由商業活動關聯形成的業務關系網絡中內部控制缺陷的傳導和防擴散問題。

二、輸入型與內生型內部控制缺陷的界定及區分意義

按照我國企業內部控制基本規范，所謂內部控制缺陷是指內部控制設計存在漏洞，不能有效防范錯誤與舞弊，或者內部控制運行存在弱點和偏差，不能及時發現并糾正錯誤與舞弊的情況①。基于此，可以將企業管理中由于自身內部控制設計存在漏洞或者內部控制運行存在弱點和偏差，導致產生的內部控制缺陷稱為內生型缺陷;而將業務關系網絡中其他企業的內部控制缺陷通過業務關系和經濟聯系傳導到企業，導致企業形成的內部控制缺陷稱為輸入型缺陷。站在企業主體的角度，一個企業輸入型內部控制缺陷的嚴重程度主要取決于三方面因素：（1）企業所處業務關系網絡的風險大小;（2）業務關系網絡中伙伴企業內部控制缺陷的嚴重程度;（3）企業業務關系網絡風險防控體系的完善程度。企業內部控制缺陷區分為輸入型與內生型的理論和實踐意義在于：

1.理論上，它可以將內部控制研究的主體從企業自身拓展到企業業務關系網絡，將內部控制研究的重點從單純強調某個企業擴展到關注整個業務關系網絡，這有助于現代管理學理論的完善;引入輸入型和內生型內部控制缺陷概念，并進一步建立基于此的內部控制缺陷分類、認定、披露、監測、防范的理論體系，還可以拓展內部控制范疇，有利于內部控制理論的發展。

2.實踐上，如果將企業內部控制體系的建設范圍從企業自身拓展到企業的業務關系網絡，建立基于整個業務關系網絡的企業內部控制缺陷防擴散機制，對企業建立更完整、全面和有效的內部控制體系具有重要價值;而且有助于推動企業采用事前預測、事中監測、事后分析的內部控制缺陷認定和防范的系統化方法，提高企業管理的科學化水平。

三、業務關系網絡中易于擴散的內部控制缺陷類型和擴散路徑

（一）業務關系網絡風險的特點

企業業務關系網絡是一個開放的動態系統，關系網絡中的企業是一種競爭-協作關系。它們有共同利益也有各自目標;聯合的同時又可能是競爭對手;合作的同時又保持各自的獨立。這種建立在共同利益需求和不完全契約形式上的企業聯盟，在穩定性、持續性上都隱含著巨大風險。因此，處在業務關系網絡中的企業除了面臨作為獨立法人組織的風險外，還受到業務關系網絡本身和伙伴企業風險的影響。

業務關系網絡日常運作過程中，從最初的原材料到加工形成產品到達最終用戶，需要經過生產、流通多個企業，經歷設計、研發、加工、存儲、運輸配送、信息處理、資金結算等多重環節，形成了由業務流、物流、資金流、信息流、價值增值流和控制流整合的供應鏈。因此業務關系網絡可能在網絡結構、業務活動、資金活動、信息活動和管理活動等方面面臨風險。與單個企業相比，業務關系網絡風險具有如下特點：

1.業務關系網絡風險具有獨特性。業務關系網絡的風險主要來自組成關系網絡的企業之間相互合作與博弈的關系。關系網絡中企業作為獨立的市場主體有各自不同的利益取向，相互之間因為信息不對稱，或者缺乏有效協作和監督機制，在追求各自利益最大化時可能會展開激烈博弈;同時在彼此部分信息和資源共享基礎上它們又存在不同程度的合作，這種競爭與合作博弈下的風險具有獨特性。

2.業務關系網絡風險與企業自身風險成因不同。除了外部環境因素外，企業自身風險主要來自企業內部的管理不當，經營不善;而業務關系網絡風險主要來自企業之間各自利益追求基礎上的競爭合作關系。

3.業務關系網絡風險會上下傳導。業務關系網絡中產品從研發、生產到流通整個過程由多個節點企業共同參與，因此風險因素可能經業務流程在各個節點間傳遞和累積，并影響整個關系網絡的風險水平。按照業務發生順序和運作流程，整個關系網絡形成了業務串行和并行交織的混合網絡結構。由于各節點企業本身也存在風險，因此整個業務關系網絡的風險由節點企業風險和業務關系網絡本身風險構成，這些風險會順著業務鏈在節點企業間傳遞。

4.業務關系網絡風險傳導具有“牛鞭效應”。企業業務關系網絡中各節點企業作為獨立的法人主體，彼此之間的信息共享不完全也不充分，這會導致一個節點企業的微小問題傳遞到源頭時可能會被放大，產生“牛鞭效應”。因此業務關系網絡越復雜，中間非價值增值過程越多，“牛鞭效應”會越嚴重，關系網絡的效率會越低下。

（二）輸入型內部控制缺陷的主要類型

從企業角度看，雖然從缺陷影響的最終結果和程度難以將輸入型缺陷和內生型缺陷進行明確區分。但是深入分析會發現，通過業務聯系形成的關系網絡中不同類型缺陷的傳染性是存在差異的。物流和資金流兩方面的缺陷是目前業務關系網絡中最易擴散的缺陷。隨著關系網絡業務和管理信息化程度的提高，業務關系網絡中各企業之間信息關聯度增強，彼此信息安全依賴程度提高，信息流方面內部控制缺陷的影響將會增大。

1.物流方面。業務關系網絡形成的重要紐帶之一就是不同企業經由業務活動形成的物流。因此由關系網絡中企業之間物流風險傳導的內部控制缺陷也成為了企業輸入型缺陷的重要部分。實際發生的案例可以幫助我們窺見一斑：

首先，中國百勝旗下肯德基的例子②。2005年3月肯德基被查出其新奧爾良烤雞腿堡、香辣雞翅、香辣雞腿漢堡等多款產品含有有毒成分“蘇丹紅”。經調查確認問題產品的調料均來自宏芳香料（昆山）有限公司供應給中山基快富公司的兩批辣椒粉，而這些辣椒粉的原料來自廣州田洋公司，圖1所示為肯德基的供應鏈。有關部門調查發現田洋公司是一個僅有4名員工的作坊，其向國內多個省份的企業提供辣椒粉原料。該事件導致宏芳香料（昆山）有限公司、中山基快富公司受到查處，國內所有肯德基餐廳停售問題產品，“蘇丹紅”對肯德基產生了多方面影響。

其次，桂林興達藥業的例子③。2015年5月，原國家食藥監總局對桂林興達藥業飛行檢查時發現，該企業存在擅自改變銀杏葉提取生產工藝，從不具備資質的企業采購原材料，將外購材料以企業產品名義銷售給客戶，偽造購料臺賬和生產檢驗記錄等違法行為。仟源醫藥等9家上市公司和十幾家非上市醫藥企業作為下游客戶只得召回問題產品，受該違法事件影響產生了不同程度的損失。

上述實例告訴我們，由于業務關系網絡中企業彼此在物流上的依存，一個企業物流方面產生的控制缺陷會很容易從上游傳導到下游企業，而企業之間物流的規模和依賴程度決定了此類控制缺陷傳導的影響深度。

2.資金流方面。業務關系網絡運行的另一個重要紐帶是資金。資金鏈是企業的生命鏈，在業務關系網絡中所有企業的資金鏈以并聯和串聯方式連接在一起，共同構成了業務關系網絡的生命鏈。這條生命鏈中某些重要節點出現控制缺陷，都可能使生命鏈出現風險，甚至導致鏈條中相關企業破產倒閉。以手機制造為例④，從品牌手機廠商，到為其代工的工廠，再到生產模具、外殼、電路板、觸摸屏、攝像頭、芯片等手機組件的企業，以及為這些企業提供原材料的上游供應商，手機產業鏈條中任何一環出現問題都會很容易傳導到其他企業。比如，2015年擁有5 000名員工的觸摸屏生產企業——惠州創仕因陷入債務危機停產，導致被其拖欠貨款的6家供應商資金鏈斷裂倒閉，而受影響的上下游合作企業達數百家。

業務關系網絡中企業資金流方面的控制缺陷很容易從一個企業傳導到上下游企業，而企業之間的交易規模、資金來源方式和資金結算方式等決定了此類控制缺陷傳導的影響程度。

（三）業務關系網絡中內部控制缺陷擴散的主要路徑

梳理企業經營管理過程，筆者認為企業業務關系網絡中一個企業的內部控制缺陷可能通過日常經營活動、投融資活動和其他活動三類業務途徑輸入到其他企業。其中，日常經營類活動主要包括采購、銷售、業務外包、在建工程等業務，投融資類活動主要包括持有金融資產、長期股權投資、融資租賃、出租（借）資產等業務，其他類活動主要包括擔保業務、關聯方交易、政府的政策行為等。擴散途徑如圖2所示。

四、業務關系網絡中內部控制缺陷防擴散機制

（一）建立全面風險管理系統，設置企業業務行為準則

企業要防范業務關系網絡中輸入型內部控制缺陷必須對業務關系網絡風險實施管理，建立全面風險管理系統。利用風險評估工具對業務關系網絡風險進行定性、定量分析，對業務關系網絡風險進行明細分類，分析不同類風險的發生幅度和概率，確定各類風險容忍度;在風險分析基礎上確定企業各項業務活動的邊界，建立企業的業務行為準則。

為了確保風險管理系統真正得到落實，切實提高風險管理系統效率，首先，企業要不斷提升供應鏈管理能力和全員的社會責任意識，包括強化社會責任管理目標、成立供應商社會責任管理機構、簽署供應商社會責任協議、優化供應鏈流程和規范、加強社會責任培訓和技能提升、對供應商社會責任進行風險評估管理，實現對業務關系網絡中伙伴企業社會責任數據的管理和分析利用。其次，企業現有內部各個職能部門要明確責任、理順關系、強化協調、密切合作，重要的還可以成立防擴散職能機構。充分利用互聯網平臺提升對風險問題的響應速度，避免出現多頭管理、職責不清的問題。

（二）建立伙伴企業風險監控評價體系

1.可以借鑒一些在供應鏈風險管理方面做得好的企業的經驗，通過建立業務伙伴認證體系，提高業務伙伴內部控制水平，避免業務伙伴發生嚴重的內部控制缺陷，減少和降低源頭上輸入風險的概率。比如一些公司實行的綠色伙伴認證計劃（Green Partner，GP）和工程分包商管理協議等，這些認證標準和協議涉及到戰略與規劃、流程管理、管理體系、質量控制、人員等各個方面，涵蓋了企業應該遵守的業務領域的所有法規、指令、標準與要求，有助于業務關系網絡中業務伙伴內部控制水平的提高。

2.建立重點業務伙伴內部控制質量跟蹤評價機制。建立和實施業務伙伴認證標準后還要對這些伙伴企業執行和落實相應標準的情況進行實時跟蹤，定期進行評估，達到對伙伴企業內部控制質量的監控。比如可以利用風險評估工具和風險評估跟蹤管理系統，對關鍵供應商進行相應風險評估，并選擇重點供應商進行跟蹤審核。如對新加入供應商進行資格認證，對已經合作的供應商進行現場稽查、跟蹤回訪，利用風險評估跟蹤管理系統對供應商風險控制情況進行評估。

3.為了有助于及時阻止業務關系網絡中風險的進一步傳染和控制缺陷的擴散，企業可以通過與自己的供應商簽署協議的方式要求他們（同樣要求各自的供應商）遵守相應的規范，協議中要設置違約條款使違反協議的行為受到懲罰和付出代價。

（三）跟蹤源頭企業業務關系網絡核心指標的變動狀況

企業可以設置業務關系網絡風險評估指標，建立業務關系網絡風險評價體系，跟蹤重要業務伙伴的風險核心指標變動狀況，及時消除和化解可能傳導過來的風險。同時企業還可以與客戶等合作伙伴協商建立供應商聯合審核等機制，及時掌握合作伙伴的風險和控制情況。

（四）建立行業、區域和政府監管機制

業務關系網絡風險涉及的主體多，牽扯的業務面廣、風險發生后影響大。單獨依靠某個企業力量要達成理想的防控目標有很大難度。因此，在業務關系管理比較成熟的行業可以推動建立行業防控機制，防范業務關系網絡中風險的傳染和擴散。比如，定期召開企業與業務伙伴的合作研討會，分享經驗、探討方法、共同面對挑戰;對于市場化程度成熟的地區可以推動建立區域防控機制，為企業業務關系網絡的運行提供一個健康的區域生態環境，而政府可以通過制定和出臺相應的規范從宏觀層面提供制度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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