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蕾



夾在舊金山和圣何塞兩個城市之間有一片長約25英里的狹長區域。這里培育了50多位諾貝爾獎獲得者,集中了來自于世界各地的高端人才,這里就是位于舊金山灣區的硅谷。從美國西海岸一路向東,位于美國東部的灣區成就了世界上第一大都市紐約。這里集聚了巨額財富,是全球聞名的金融中心,孕育出了曼哈頓、華爾街。同樣位于亞太地區的東京灣,是日本經濟騰飛的縮影,更是其根源,成熟的工業帶、完善的基礎設施以及成熟的城市管理,都是其躋身世界三大“黃金灣區”的理由。
事實上,海灣,在大航海時代之后變得越來越重要,也正是灣區的規劃與建設,才成就了今天的世界。不夸張地說,灣區等同于真金白銀,據世界銀行數據顯示,全世界60%的大城市坐落于灣區,灣區貢獻了全球75%的經濟總量。在新的國際競爭之下,灣區更不可或缺。
粵港澳大灣區將要締造新的城市群協同發展的共同體。當然,不可避免的是兩種不同社會制度、法律體系、市場機制等發生碰撞、磨合,在城市間“拆墻破壁”尤為困難。香港真正的價值在哪里,港深如何平衡兩者之間的關系,廣州“千年商都”的招牌如何重振雄風,澳門如何“怒刷”存在感,珠海、東莞、佛山、惠州、中山等做配角怎樣做得出彩……
最終,這一系列問題都要在粵港澳大灣區的建設摸索中尋求答案。
“落子”珠三角,為何要建大灣區
如果不是粵港澳大灣區被高調提出,恐怕很多人對“灣區”的概念還非常陌生。當然,也會提出疑問,為何要建大灣區?
事實上,全球已經擁有了諸如舊金山灣、紐約灣、東京灣、大阪灣、悉尼灣、倫敦灣等運作成熟的灣區。大航海時代后,海洋與港口成為進行地區貿易甚至全球貿易的重要資源,優質海灣在保證區域互聯互通和經濟發展上占據了極其重要的地位。也因此,由灣區地理位置所衍生出的經濟效應被稱為“灣區經濟”,世界上三大“黃金灣區”的得名亦由此而來。
根據《規劃綱要》,粵港澳大灣區包括香港特別行政區、澳門特別行政區和廣東省廣州市、深圳市、珠海市、佛山市、惠州市、東莞市、中山市、江門市、肇慶市(以下簡稱珠三角九市)。僅在這一片處于我國南部沿海的地區內,就居住了約7000萬人口,這里的經濟總量約達10萬億元,是改革開放中最早對外開放的區域,亦是我國最具經濟活力的區域之一。
我國開始從高速發展進入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發展模式正在經歷轉型。在這個不同以往的大背景之下,高質量發展需要選定一個區域作為示范和樣本,正是因為粵港澳地區具有“區位優勢明顯、經濟實力雄厚、創新要素集聚、國際化水平領先、合作基礎良好”的優勢,在此建設大灣區才顯得底氣十足。
對此,粵港澳大灣區研究院院長申明浩在接受采訪時進一步指出,港澳擁有高端服務業,深圳有科創產業,廣州在生產服務業上占有優勢,本身珠江三角洲就具備先進制造業的基礎。同時,這里是開放型經濟的龍頭地帶,進出口貿易額超過全國的1/4,PCT國際專利授權超過1/2。因此,粵港澳地區具備了我國下一階段向更高層次發展的基礎。
此外,我國正在從過去“利用本土廉價勞動力和土地資源從事加工生產滿足發達國家的市場需求”這樣一種招商引資的開放模式,越來越向“利用全球高端資源滿足本國的產業升級和消費升級”的模式轉變。伴隨著這個過程的發展,我國的企業大規模地“走出去”,進行全球產業鏈的配置,在“一帶一路”的倡議之下,粵港澳大灣區成為其重要支撐區。
“一國兩制”是粵港澳大灣區區別于其他灣區的最特別之處,這里是“一國兩制”的實踐區,未來,新的實踐也需要更高瞻遠矚的規劃。在中山大學粵港澳發展研究院副院長、首席專家陳廣漢看來,可在堅持一國之本的條件下,善用兩制之利,不斷豐富“一國兩制”的實踐內涵,推動“一國兩制”的發展。
粵港澳區域合作與發展的實踐表明,經濟體制的這種差異性可以在區域合作中產生制度互補收益,這是粵港澳大灣區建設的一個優勢。同時,制度差異性會在區域合作中產生制度摩擦與成本,也會成為推進大灣區建設和合作的挑戰,因此需要學會善用“兩制”之利。
誰都不是“帶頭大哥”,中心城市輻射周邊
梳理《規劃綱要》全文發現,大灣區組成城市被提及次數由多至少排序為:香港102次,澳門90次,廣州41次,深圳39次,珠海20次,佛山9次,中山9次,東莞8次,江門7次,惠州6次,肇慶5次。再加上不久前,權威部門發布數據表明,2018年,深圳GDP首次超越香港,成為粵港澳地區的“新首富”,種種跡象都不免令外界猜測,未來哪一座城市將是粵港澳大灣區的“帶頭大哥”?
答案還需要回到《規劃綱要》中去尋找。“充滿活力的世界級城市群、具有全球影響力的國際科技創新中心、‘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支撐、內地與港澳深度合作示范區、宜居宜業宜游的優質生活圈”,《規劃綱要》明確提出了粵港澳大灣區的五大戰略定位。圍繞五大定位,港澳以及珠三角九市被確定了各自的角色定位,香港、澳門、廣州、深圳為中心城市,“作為區域發展的核心引擎,繼續發揮比較優勢做優做強,增強對周邊區域發展的輻射帶動作用”。
這樣的規劃并非心血來潮,而是與之前的規劃一脈相承,且具備良好的歷史基礎。“過去,在粵港澳地區已經形成了港深、廣佛、珠澳這三個主要城市圈,現在提出的四個中心城市就誕生在這些城市圈。”申明浩說,四個中心城市集聚了各種高端要素,并且又從中產生了三個體量差不多的超級城市,即香港、廣州和深圳。《規劃綱要》中提出通過三個極點,將七個節點城市帶動起來,這三座城市就是極點。
顯然,這三座城市各具特色、各有優勢、功能互補,“現在我們講大灣區已經不提‘龍頭了,而是打造協同發展的共同體。”申明浩表示。
《規劃綱要》中已經明確了,對于香港,要強化香港的全球離岸人民幣業務樞紐地位,鞏固提升香港國際金融、航運、貿易中心地位。這是“一國兩制”賦予它的角色定位,其他城市無法替代。香港是目前全球自由度最高的經濟體之一,作為國際航空樞紐,其貨運效率全球第一,一流的營商環境、一流的金融一流的高端服務業以及4所世界一流大學,都是其在大灣區內的比較優勢。但也需要看到,香港地域狹小,只有1000平方公里左右,且長期依賴房地產,此外,服務業占比高達93%的背后是制造業的空心化。因此,香港在生產服務環節,包括一些輻射制造業環節當中,不可能一力擔當。香港的“短板”恰恰可以通過廣州、深圳等進行彌補。深圳在高端制造、高新科技和一些硬件科技方面實力強勁,廣州是重要的綜合性門戶交通樞紐,并且在文化創意、科教、國際商貿等方面承擔重要功能。
對于除了廣州和深圳之外的其他7座城市,《規劃綱要》甚至連定位也沒有明確規定,只是從總體上指出了一個方向,這樣的安排也是考慮到與廣東省現有的產業規劃進行銜接。《規劃綱要》中提出,在城市合作上,香港一深圳,廣州一佛山,澳門一珠海三組城市強強聯合,深化港深、珠澳合作,加快廣佛同城化建設。
根據目前的產業現狀和城市功能,港深顯然主要著眼點和合作領域就是前海的現代服務業合作區,在現代服務業和高新技術方面重點聚焦。全國人大代表、深圳市市長陳如桂在今年全國兩會期間,明確表明了深圳參與大灣區建設的下一步行動。深圳將積極參與廣深港澳科技創新走廊建設,把深圳市場化、科技創新優勢與港澳國際化等優勢結合起來,為大灣區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提供有力支撐。
廣佛是制造業大市與生產服務業大市,佛山制造業生產增加值已經超過了廣州,許多內資民營企業都誕生于此;廣州的服務業是基于制造業內生出來的,為生產而服務,與佛山結合非常匹配,再加上肇慶宜居的環境,這可能成為未來我國制造業高端化的功能區,廣州國際商貿樞紐功能的定位,也有利于為制造業打開國際市場。
相對而言,珠澳的功能稍顯單一。《規劃綱要》中對澳門的定位為“一中心一平臺”,即世界旅游休閑中心、中國與葡語國家商貿合作服務平臺。連同江門、中山在內,珠澳在世界旅游休閑方面一個連片的區域已經初步形成。珠海和澳門旅游業已經形成一城多站的業態,未來在生態環保、優質生活服務等領域也會有所突破。
科技創新是主線,“軟”“硬”聯通迫在眉睫
建設大灣區的關鍵在于創新,《規劃綱要》中提出了建設國際科技創新中心的目標。
未來,我國要參與到下一步科技創新競爭中,大灣區非常關鍵。在申明浩看來,大灣區現在具備的基礎有可能在未來的第四次工業革命中取得先機。“大灣區的產業多屬于下游產業,終端機產業,例如智能手機,大灣區一年出11億臺,全國出19億臺;再比如大疆無人機占全球70%的市場份額。大灣區獨角獸企業中80%屬于硬件科技領域。”申明浩表示,大灣區在智能硬件領域的革命可能會成為中國參與下一步科技競爭的重要因素。
5G是開啟下一個互聯互通時代的重要基礎,是物聯網的基礎性技術。這是一個難以想象的革命時代,《規劃綱要》中提到了要在大灣區布局5G和下一代互聯網。這個方面大灣區如果做得好,將會成為開啟萬物互聯的物聯網時代的先鋒。
目前,粵港澳大灣區要打造國際科技創新中心,建成全球科技創新高地,還有相當長的路要走,需要在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重大科研平臺、國際水準的科研團隊、國際化創新型教育、開放協同創新、科研體制改革創新供給等方面發力,提升整體科技創新能力。
而互聯互通,恐怕是目前大灣區建設迫在眉睫的問題。申明浩認為,硬件設施的互聯互通好解決,也做了很多工作。11個城市通過海路、公路、高鐵、城鐵、機場等交通方式實現了相互聯通,最大的兩個跨境基礎設施港珠澳大橋與廣深港高鐵開通后,日均客流量約五六萬人次。一些城市也在積極布局,例如江門市大力推動基礎設施“硬聯通”,今年安排交通大會戰項目94項,年度投資175億兀。
最難的是需要破解機制的“軟聯通”問題。大灣區發展的關鍵就是“錢過境,人往來,稅平衡”。如果不能把體制機制聯通,未來要打造國際科創中心將會遇到問題。
人才是最重要的高端要素,尤其是科研人才。
去年11月舉辦的“中國人才50人論壇”圓桌會議上,全球化智庫(CCG)理事長、歐美同學會副會長、國務院參事王輝耀發布了首個《粵港澳大灣區人才發展報告》,他建議,未來建立大灣區人才一體化運行機制,建立互通互認、共享共建的人才引進、評價、服務體系,通過推廣“大灣區人才卡”“大灣區英才計劃”等政策,在稅收、出入境、執業資格等多個方面消除壁壘,打造粵港澳大灣區人才更加自由、更加便捷流通的運行機制。(資料來源:《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