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眼兒女妖

何新華

“你的心眼兒怎么比針眼兒還小？” 千不該萬不該，毛小毛不該對那個人，不，不，是對那個妖說出那樣的話。

就在剛才，毛小毛一頭撞進了一個漂亮女人的懷里。這可不怪毛小毛，是因為毛小毛的腳絆到了一塊橫在馬路上的磚頭，于是，身體徑直撞向了那個漂亮的女人。

“啊！小孩兒，你沒長眼嗎？”漂亮女人立刻對毛小毛尖叫起來。毛小毛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不就是撞了一下嗎，用得著如此尖叫嗎？

“小孩兒，你撞痛了我，不道歉，還想走？”毛小毛扭頭要走，被漂亮女人一把揪住了。于是，毛小毛嘴快，說出了那句話。毛小毛立馬就覺得腳底一軟，整個人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啊！我這是在哪兒？”毛小毛恐慌地攤開雙手，在黑暗中又抓又撓。

“在針眼兒里。”一個冷冷的聲音飄入毛小毛耳朵里。

針眼兒里？！毛小毛的手立刻僵在了空中，此時此刻，毛小毛知道自己撞上了妖。毛小毛苦苦地哀求起來：“女妖阿姨，我不想待在這里，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不行。”又是一聲冷冷的回答。毛小毛的心頓時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當一個人處于黑暗中的時候，是多么渴望光明啊！毛小毛跌坐在黑暗中，眼睛比任何時候都瞪得大。

不能坐以待斃！也許，只要找到針眼兒的出口，我就能出去了。毛小毛想著，立刻爬起來，摸索著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毛小毛也不知自己摔了多少跟頭，但求生的欲望迫使他一次次地爬起來，咬牙堅持前行。

當毛小毛再一次摔倒的時候，耳邊傳來撲哧一聲笑，是女妖的聲音。

天啦，毛小毛都摔得鼻青臉腫了，這女妖怎么沒有一點兒同情心？毛小毛氣呼呼地從地上爬起來，剛想說話，女妖的聲音再一次飄來：“小孩兒，你不是說我的心眼兒比針眼兒還小嗎？等著吧，等什么時候針眼兒變大了，你就能出去了。”

如此小心眼兒的女妖，她的心眼兒能變大嗎？毛小毛所有的勇氣在那一刻全化為烏有。

毛小毛癱坐在地上，再也不想爬起來了。

這時，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飄來：“針眼兒妖，把你的繡花針借我用用。”

啊！她是針眼兒妖！原來，毛小毛撞上了針眼兒女妖。完了，完了，毛小毛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我漫長的人生啊，從此就要被困在針眼兒里了嗎？老天爺呀，求您給個痛快吧！”毛小毛雙手合十，叨咕起來。

“小屁孩兒，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啟，就不想活了嗎？”針眼兒女妖的聲音又飄入毛小毛耳中。

“用不著你管！”毛小毛回了一句。

“你，你……”針眼兒女妖一定氣得翻白眼了。毛小毛覺得真解恨。不料，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擰住了毛小毛的耳朵，說：“小屁孩兒，你在家里也是這么跟你媽媽說話的嗎？”

“你不是我媽媽，你管不著！”毛小毛嘴硬，用力掙脫了那只手。

“瞧你這小孩兒，怎么說話的？唉喲喲！我頭痛。”哼！心眼兒小的人就是容易生氣，毛小毛把頭偏向了一邊。

不行，不能就此等死，針眼兒女妖說得對，毛小毛的人生才剛開啟，再說，毛小毛也不想死啊。毛小毛從地上爬了起來，不料，眼前一花，毛小毛一頭栽倒在地，原來，是肚子餓了。

毛小毛嚷嚷起來：“肚子餓啊，肚子餓啊！”

“小屁孩兒，知道肚子餓啦！”隨著針眼兒女妖的聲音，毛小毛面前出現了香噴噴的雞翅與漢堡包。

狼吞虎咽后，毛小毛滿意地拍了拍鼓起來的肚子。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出現一個亮點。毛小毛瞪大了眼睛，啊，是一只螢火蟲。

螢火蟲的光雖然微弱，但在黑洞洞的針眼兒里，無疑是給了毛小毛光明與希望。

螢火蟲一直在毛小毛前面飛，毛小毛也就一直跟著螢火蟲向前走。走著走著，前方突然出現一片亮光，毛小毛飛快地奔跑起來。

“啊！我出來嘍！我出來嘍！”毛小毛見到太陽了，興奮得又蹦又跳。

哼！針眼兒女妖真會騙人，說什么等針眼兒變大了才能出來，這不就出來了么？毛小毛跳起來，朝著洞口的方向使勁地吐了口唾沫。

只是離家一天，毛小毛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了。撒開腳丫子，毛小毛飛也似的跑起來。

空曠的原野里，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此刻的毛小毛完全像脫韁的野馬。

“小孩兒，不歇會兒嗎？”原野的盡頭，一位老婆婆站在一幢紅瓦房前，沖毛小毛打招呼。

毛小毛歸心似箭，哪兒舍得停下來，可是，雙腳竟然不聽使喚了，他停在了紅瓦房前。

咯咯嗒，咯咯嗒。在毛小毛停下來的那一刻，屋里傳來母雞的叫聲。老婆婆咧開了沒牙的嘴：“噢喲喲，我的寶貝下蛋了喲！”

一轉身，老婆婆手中捧著一顆熱乎乎的蛋出來了。毛小毛的好奇心被那顆熱乎乎的蛋鉤住了。“小孩兒，你想摸摸嗎？”看到毛小毛那雙直勾勾的眼睛，老婆婆把蛋伸到了他的面前。

毛小毛伸出了手，誰知，老婆婆雙手一撒，啪的一聲，蛋掉在地上摔碎了，蛋液四濺。

“啊呀呀，你這小孩兒，怎么摔碎了我的蛋？”老婆婆一把揪住了毛小毛的衣領。

“婆婆，我可沒碰到蛋，蛋是你摔破的！”毛小毛提醒老婆婆說。老婆婆卻朝里屋大叫起來：“老頭子，快出來！這個小孩兒摔破了我們的蛋，他今天不賠蛋，休想走！”

蛋明明不是毛小毛摔破的，老婆婆這是訛上他了。毛小毛掏出了今天沒來得及花出去的零花錢，老婆婆一把把錢抓了過去。

毛小毛轉身要走。“等等，小孩兒，你還不能走。”老爺爺走上前，把拐杖橫在了毛小毛前面。

“小孩兒，我跟你算筆賬啊。你摔破了一顆雞蛋，這顆蛋是要孵出雞的，雞再下蛋，蛋再孵雞，雞再下蛋……”老爺爺伸出的指頭在空中飛快地劃拉起來。毛小毛的眼花了，頭大了。

毛小毛攤上大事了，老婆婆不講理，老爺爺更不講理，不講理真可怕！毛小毛苦著臉，內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老婆子，這小孩兒賠不了我們的蛋，不如把他變成一只母雞，讓他天天給我們下蛋。”

什么？變成一只母雞？毛小毛可是男生啊。還有，一個大活人，怎么變成母雞呢？老爺爺真會開玩笑。毛小毛松了口氣，準備跨過那根拐杖。

“啊——”毛小毛尖叫起來，他伸出去的腿變成了一只雞腿！

怎么會這樣呢？毛小毛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身體。“啊——”又是一聲驚恐的尖叫，毛小毛倒在了地上。

“小屁孩兒，還不醒么？”毛小毛的屁股上挨了一巴掌。毛小毛驚得一骨碌跳起來，捂著屁股大叫：“媽媽，你怎么又打我屁股？”

撲哧一聲，有人笑了。毛小毛這才反應過來，是針眼兒女妖。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回到了針眼兒里？毛小毛又想起了另一件事，頓時又蹦又跳地叫起來：“媽媽呀，我不要當母雞，不要當母雞呀！”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針眼兒女妖竟咯咯地笑起來，心眼兒比針眼兒還小的針眼兒女妖，就是這樣幸災樂禍的么？

毛小毛又羞又惱，不蹦也不跳了，抽泣起來：“媽媽呀，我變成母雞了，再也不是你的孩子了。”針眼兒女妖的笑聲戛然而止。

毛小毛抬起手背想擦眼淚。啊，等等，眼前是人的手呀，再一看，腿腳也是人的腿腳。哈哈哈！這次是毛小毛笑了。

真好，毛小毛沒有變成母雞，還是媽媽的孩子。說到媽媽，毛小毛想媽媽了。好奇怪呀，媽媽天天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自己怎么就沒有這個念頭呢？

針眼兒里安靜了，毛小毛對媽媽的思念越來越強烈了。“媽媽、媽媽，我要媽媽！”毛小毛在心里一千遍一萬遍地念叨起來。黑洞洞的針眼兒里又出現了一閃一閃的光，是螢火蟲。毛小毛激動地站了起來。

追尋著螢火蟲的光，毛小毛又站在了陽光下。

“媽媽，我回來了。”毛小毛興奮地張開雙臂，在陽光里奔跑起來，原野、村落、一排排大樹都被他甩到了身后。

砰的一聲，毛小毛推開了家門。

“臭小子，推門就不能輕點兒嗎？”毛小毛前腳剛跨進大門，媽媽就像一堵墻一樣橫在了毛小毛的面前。毛小毛激動地一把抱住了媽媽：“媽媽呀，我想死你了！”

“啊呀呀，臭小子，進門不脫鞋，臟死了！”毛小毛的耳朵被媽媽狠狠地擰住了，毛小毛痛得又齜牙又咧嘴。

媽媽今天怎么好兇啊？毛小毛撇了撇嘴，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隨手抓起一個蘋果，咔嚓一聲脆響，蘋果被毛小毛咬掉了好大一口。

“臭小子，這蘋果是給阿毛吃的，你怎么給吃了？”毛小毛吃得正痛快，媽媽突然從毛小毛手中搶走了蘋果。

阿毛是毛小毛家的小狗，以前家里有好吃的，都是毛小毛先吃，現在怎么輪到狗先吃了呢？毛小毛委屈地一撇嘴，說：“媽媽，我是你兒子，還不如一只狗么？”

“當然不如一只狗！”媽媽臉一沉，眼還一瞪，那樣子看著好兇。毛小毛的眼里有淚在轉圈圈。

阿毛從里屋跑出來了，在跑向毛小毛時，阿毛滑倒了。

“毛小毛，你怎么敢踢阿毛？！”阿毛是自己滑倒的，媽媽卻突然一聲暴喝，拿起了掃把。眼看掃把就要落在毛小毛身上，毛小毛嚇得一骨碌從沙發上滾了下去。

“媽媽，你聽我說，我……”毛小毛急得一邊躲閃，一邊想要辯解，可媽媽把掃把揮舞得像耍金箍棒。

媽媽揮舞著掃把，把毛小毛趕出了家門。

親生兒子還不如一只狗，什么時候，媽媽變得如此蠻橫不講理？毛小毛一邊逃一邊抹淚。

撲通一聲，毛小毛狠狠地摔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

“小屁孩兒，還賴著不睜開眼么？”毛小毛的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是針眼兒女妖，毛小毛睜開了眼睛。

怎么又回到針眼兒里了？看著黑洞洞的四周，毛小毛嘴巴一咧，哇啦哇啦哭起來。

“哭吧，哭吧，哭得越兇越好。”毛小毛哭得那么傷心，針眼兒女妖居然開心地拍起了巴掌。

“你就不能有點兒同情心么？”看到針眼兒女妖那么開心，毛小毛不哭了，抹抹眼淚，憤憤地說。

“啊哈哈，為什么要有同情心呢？”針眼兒女妖哈哈大笑。心眼兒比針眼兒還小的女妖也是不講理的，毛小毛心里憋屈得慌，抬起腳，狠狠地踹向了洞壁。

“唉喲！”針眼兒女妖突然大叫，“小屁孩兒，你想要了我的老命嗎？”

毛小毛只是踹了洞壁一下，針眼兒女妖干嗎有如此大的反應呢？難道……難道針眼兒是……

“嘿嘿！你小子還不算笨。”毛小毛的想法讓針眼兒女妖嘿嘿笑了起來，“其實，你一直都沒有走出針眼兒，你之前所經歷的……”針眼兒女妖說到這兒，毛小毛什么都明白了。

針眼兒女妖怎么可以如此愚弄自己？毛小毛氣得豎起了眉毛。針眼兒女妖又嘿嘿笑起來：“小子，遇到不講理的人的滋味是不是一點兒也不好受？”

“何止是不好受，還很受傷。”毛小毛攥緊拳頭說。

“是嗎？還很受傷？”針眼兒女妖似笑非笑起來。

“當……”毛小毛嘴一張，但下一秒，聰明的毛小毛好像意識到了什么，臉騰地一下紅了。

“對，對不起，女妖阿姨，請原諒我之前的無禮和不講理。”毛小毛的臉憋得通紅，他欠針眼兒女妖的那句道歉，終于說出了口。

“好小子，這才是懂禮的孩子該有的表現！”啊！毛小毛看到針眼兒女妖臉上燦若桃花的笑容了。

太好了，毛小毛出來了。望著針眼兒女妖的笑容，毛小毛的臉再一次紅了。雖然女妖阿姨叫針眼兒妖，但心眼兒真正小的是自己呀！

“去上學吧，去吧，不用擔心，你只是耽擱了三分鐘。”針眼兒女妖笑著提醒毛小毛。

哎呀！毛小毛竟然把上學的事給忘了。毛小毛連忙拔腿就跑，跑出沒多遠，毛小毛又折回來了，雙手攏在嘴邊大聲說：“女妖阿姨，你笑起來真好看！”

“咯咯咯咯，好小子，學會拍馬屁了啊！”針眼兒女妖咯咯笑了，笑聲中，毛小毛一溜煙兒地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