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爾哲學中自由的實現之路

張瓊

摘要：自由如何實現的問題一直是政治哲學的核心問題之一。黑格爾把自由理解為自由意志，把意志發展自身的環節同時理解為自由實現自身的環節，而且認為真正的自由應該是世界歷史進展的永恒目標。

關鍵詞：自由意志；世界精神；黑格爾

中圖分類號：B14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9324（2019）27-0076-02

自由是全部人類生活所追求的終極價值，古往今來的哲學家們對自由以及有關自由的問題癡迷不已。早在古希臘時期，亞里士多德就認為哲學是為知識而知識的自由學術，自由的終極價值首先在個人的學術思考中初露端倪。然而自由與現實之間總是存在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和分離，當自由的思維遭遇現實的銅墻鐵壁，哲學史上就出現了專注于研究倫理學和人生哲學的風氣，無論是伊壁鳩魯主義者還是斯多葛主義者，都轉而在內在的精神世界中尋求自由的終極價值。文藝復興之后，自由開始征服現實。盧梭的名言“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開啟了自由從抽象走向現實，打碎各種“枷鎖”的歷史進程。密爾在《論自由》中的一段話，更是明確了近代以來哲學家在討論自由時所關注的核心，他說：“論文的主題不是所謂意志自由，不是這個與那被誤稱為哲學必然性的教義不幸相反的東西。這里所要討論的乃是公民自由或稱社會自由，也就是要探討社會所能合法地適用于個人的權力的性質與限度。”[1]可以說，在政治哲學的研究視域內，自由關涉的主題是如何從意志的自由走向現實的自由，從思維的自由走向實踐的自由。這也是近代以來哲學家們所關注的主題，圍繞這一主題，自由主義乃至后自由主義的哲學家們紛爭不已。

黑格爾作為德國古典哲學的集大成者，他所建構的思辨哲學體系，在哲學史中第一次對有關自由的問題做出了具體且歷史的考察。在政治哲學對自由問題的討論重新成為熱點的同時，回顧性地研究黑格爾思辨哲學中對自由實現過程的分析，梳理黑格爾所建構的自由的邏輯譜系，具有非常重要的價值和意義。

一、自由與自由意志

把自由理解為自由意志，是黑格爾思辨哲學對自由理論的重要貢獻。自由意志不同于我們在常識的意義上理解的主觀的思維活動中的自由，這種自由意志是能夠客觀化自身的意志。這主要表現在黑格爾對于意志和思維關系的理解中。

在康德的先驗哲學中，理論理性和實踐理性是同一個理性的兩個不同方面，面對的是不同的領域，遵從不同的根本原則。這種區別體現在具體的人的存在上，就把人分成了與自然相關的作為現象的人和與自由相關的作為自在存在的人兩部分。黑格爾也承認意志和思維之間的區別，但是他認為從根本上區別對待思維和意志，是對意志本性的無知。在他看來，這種區別“無非就是理論態度和實踐態度的區別。它們不是兩種官能，意志不過是特殊的思維方式，即把自己轉變為定在的那種思維，作為達到定在的沖動的那種思維”。[2]“有些人把思維作為一種特殊的獨特的官能，把它跟意志分離而作為另一個獨特的官能來考察，并且進一步認為思維對意志，特別是對善良意志是有害的。這些人一開始就暴露出對意志本性的無知”。[3]

思維和意志代表著精神活動性的兩個方向。理論態度是精神在自身之中揚棄對立，使對象普遍化從而把對象變成本質上和直接上是我的東西的過程。實踐的態度是精神向外客觀化自身的態度。這種客觀化的過程同時也是自我規定、自身區分的過程，它從自我的普遍性出發，設定意志的目標并在目標之中把自我的普遍性特殊化為具體的目的。理論的態度和實踐的態度是不可分割的，如果沒有理智就不可能具有意志，同樣人也不能沒有意志而進行理論的活動或思維。

在黑格爾看來，自由是意志的本質和理念，自由和意志是天然聯系在一起的，自由得到實現的環節，也就是意志發展自身的環節。由于黑格爾將自由意志看作思維著的理性而不是作為某種特殊東西的非理性因素，因而其自由意志作為實現自身的現實性同時又有了普遍性品格，并且這種普遍性是包含特殊性在內的統一體。按黑格爾的思辨邏輯的叫法，這種普遍和特殊的統一體被稱為“個體性”。這樣，黑格爾就從普遍性出發，經過特殊性的環節，在個體性中實現了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統一。黑格爾認為個體性作為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統一，是一個現實性和具體性的環節，也是最真實的環節。在自由客觀化自身的過程中，無論是普遍性還是特殊性，都是作為環節而出現的，只有通過普遍性包容特殊性，同時特殊性提升自己到普遍性的雙重運動，達到個體性，自由才是具體和真實的。

二、實現自由的歷史維度

黑格爾通過自由意志展現自身的環節論述自由，自由意志在客觀精神的階段只能表現自身為受限制的、在承認的基礎上獲得的自由。黑格爾承認這種現實的自由、在承認中獲得的自由仍然不是自由的理念本身，他認為最完善的自由應該在世界精神之中才能得到澄明，而這需要通過揚棄國家的個體性，使精神進入到世界精神與世界歷史的環節之中才能實現。

在黑格爾看來，自由在直接的意義上表現為對物的支配，也就是財產權，在財產權之內，個人對物的支配是以任意的方式進行的。任意還只是抽象的自由，在間接的意義上，自由表現為自律，也就是自我的否定環節，通過這種對自身的否定，自由獲得了確證。但是自由最重要的是現實的自由，也就是在社會整體，在人與人的關系中的自由。人類追求自由，在直接的意義上追求物質財富，追求人對自然物的支配和消費。在間接的意義上追求道德，追求完善的自律體系，也就是道德倫理系統。在現實的意義上，需要通過國家以及國家的建制來保證人與人的現實關系中的自由。

這樣一來，只要是現實的自由，就是在限制中的自由，就是作為具體性的普遍性和個體性的統一。自由在現實的環節中澄明自身的真理性，是通過抽象法、道德和倫理三個環節而實現的。法、道德規范、社會的法規和組織、國家的法律和各種制度都是自由意志本身所建立起來的，這也正是自由意志進入外部世界、進入社會，從而使得自身得以實現的主要環節。倫理作為抽象法和道德，即自由的外在實現和內心實現的統一，本身是一個精神性的、活生生的、有機的整體，黑格爾稱之為倫理實體。在倫理實體的最高環節，也就是在國家中，人與自身、人與他人之間的關系都要受到法則的約束和調整，同時，人也在實體中真正獲得自由。

國家作為倫理理念，潛在地包含在國家在歷史上各個時期的發展形態之中，最后展現自己作為倫理實體的理念。但是歷史中不同國家也是作為歷史現實而存在的，國家與國家之間的關系就進入了矛盾之中。這種矛盾可以通過民族精神向世界精神的逐步靠近而得到揚棄。

在黑格爾看來，世界歷史中的世界精神，就是可以揚棄歷史上具體的民族國家的特殊性的力量。精神是自在自為的理性，同時在精神中理性的自為存在就是對精神的知識，世界歷史也就是理性的各個環節從精神的自由的概念中引出的必然發展。也就是說，歷史的發展的各個環節作為精神的發展環節，潛在的是不斷的趨向精神的，同時在每一個發展階段，又通過理性把自己在歷史中的發展作為對象加以把握，使得自己不斷地認識潛在于自身中的精神。黑格爾因此也說人類是可以通過教育而逐漸趨向于完善的，這也就是世界精神的事業。在其中，“國家、民族和個人都各按其特殊的和特定的原則而興起，這種原則在它們的國家制度和生活狀況的全部廣大范圍中獲得它的解釋和現實性。在它們意識到這些東西并潛心致力于自己的利益的同時，它們不知不覺地成為在它們內部進行的那種世界精神的事業的工具和機關。在這種事業的進行中，它們的特殊形態都將消逝，而絕對精神也就準備和開始轉入它下一個更高階段”。

在黑格爾思辨哲學的體系中，抽象的人格發展為主體并最終成就為現實的個體，抽象的法發展到道德并最終在倫理實體中實現自己的全部意義，它們共同構成了自由的真理和展現自身全部環節的邏輯譜系。個人的自由只有通過這些邏輯環節的螺旋式上升才最終得以成就為現實的和具體的自由。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邏輯環節對現實的自由的壓制，因為在黑格爾看來，個體追求自由的過程與自由意志展現自身的過程，而這一過程的真正實現則需要在歷史的進程中才能最終完成。自由意志客觀化自身，在法、道德和倫理的環節中實現自身，但是也仍然需要世界歷史作為精神性的力量把自由從國家的對立和分離中超拔出來，在歷史的進展中發現自身作為精神性的力量，才真正獲得完滿的實現。正因如此，國家和社會在歷史追求自由的過程中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國家作為倫理實體的最高環節，就是自由獲得實現的現實基礎。正是在現實的民族國家的歷史進展中，世界精神的潛在含義不斷顯現，自由才真正地得到實現。

參考文獻：

[1]盧梭.社會契約論[M].何兆武，譯.商務印書館，2003.

[2]密爾.論自由[M].程崇華，譯.商務印書館，1982.

[3]黑格爾.法哲學原理[M].范揚，張企泰，譯.商務印書館，19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