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進重圍

文/照片 劉保法

這是一個美麗寧靜的森林。

森林里有湖，湖邊那些老楊樹，少說也有六十多歲了吧：湖水滋潤楊樹，楊樹深愛著湖；它們不斷地向湖傾斜，傾斜，做著擁抱的姿勢。湖邊的林子里，小木屋隱隱約約，二月蘭把山坡鋪滿。湖對岸，野花野草蓬蓬勃勃，真正是姹紫嫣紅……

這天，森林里飛來一只很奇特的鳥。

她真的是非常奇特，頭頂花冠，身披條格衫，飛翔的時候，像一只巨大的花蝴蝶。更奇特的是，她的頭冠平時疊在一起背在腦后，一旦受到驚嚇，或者興奮時，那叢頭冠就會立即打開，變成美麗的羽冠。哈哈，小背頭霎時變成朋克頭啦！

這只奇特的鳥，剛飛到森林里，就引起了一只烏鶇鳥的注意：“啊哈，您真是又奇特又美麗呀！請問，您叫什么呀？您從哪里來呢？”

“我叫戴勝鳥。”那只奇特的鳥見烏鶇鳥很和善，便毫無戒備地說出了自己的來歷，“我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飛來；因為那里老是打仗，子彈炮彈飛來飛去，太不安全。我想找個安安靜靜的地方，平平安安地生養鳥寶寶……”

“哦，原來您快要當鳥媽媽啦！恭喜恭喜……”恭喜過后，烏鶇鳥就用一種頗為自豪的口氣說，“您總算找對地方了，我們這里可是一個好地方呢！”

戴勝鳥看著湖畔的美景，眼睛里充滿陶醉，頭點得像撥浪鼓：“是呀，是呀，這地方真的很不錯，不僅美麗寧靜，而且還有這么多古老的楊樹；這些老楊樹的樹洞，好像專為我們準備，是我們戴勝鳥天然的窩呢！太喜歡這個森林了，我想就在這里住下來，可以嗎？”

“當然可以。”

烏鶇鳥為一個新朋友的到來而高興，他指著不遠處一大片紫色悅林草，說：“我的家就在那片悅林草后面的林子里，歡迎您來做客，我也會經常來看您。”

從此 ，戴勝鳥就在湖邊一棵老楊樹的樹洞里安了家。

很快地，她生了三只鳥蛋。很快地，三只鳥蛋，變成了三只可愛的鳥寶寶。

“啊，我當上鳥媽媽啦！”

戴勝鳥開心得不得了。不不，現在應該叫她鳥媽媽啦！哈哈，鳥媽媽開心得不得了，鳥媽媽比以前更勤快了。每天，每天，鳥媽媽一次又一次飛出樹洞找食；找到了食物，就一次又一次飛回樹洞，喂養三只可愛的鳥寶寶。烏鶇鳥有時也來幫忙。你看，他找到了一條蚯蚓，自己舍不得吃，卻給鳥媽媽送來了：“快，快給鳥寶寶送去，好讓他們快快長大。”

這樣的日子，安詳快樂，幸福美滿。

可是，危險突然降臨。

一天早晨，鳥媽媽剛飛出樹洞，突然看到湖對面的林子里，有人悄悄架起一門大炮，不懷好意地對準了她的家。她一陣緊張，又四處察看了一下，啊，湖邊還有好幾門長槍大炮呢！再看，左邊也有長槍大炮；右邊也有長槍大炮……哎呀呀，她的家已經被長槍大炮團團圍住！鳥媽媽急出了一身冷汗。怎么辦？她怎么也不會想到，這里竟然也有戰爭？她怎么也想不通，戰爭竟然瞄準了她的家？……唉，一只小小的鳥兒，值得你們動用這么多槍炮嗎？……鳥媽媽想迅速逃離，但是鳥寶寶怎么辦？嗷嗷待哺的鳥寶寶正等著她喂食物呢……

戴勝鳥，戴勝鳥，戴勝鳥的本性就是“愛心”“責任心”！此刻的鳥媽媽，怎么可能丟下孩子自己逃生呢？此刻的鳥媽媽毅然決定：即使犧牲生命，也要給鳥寶寶喂食！

可是，面對著那么多槍炮，怎樣才能既沖進包圍圈，完成給鳥寶寶喂食的使命，又保全自己的性命呢？鳥媽媽想呀，想呀……只見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在林子里慢悠悠地覓食；一旦找到食物，便像閃電一樣沖到家門口，把食物送到鳥寶寶嘴里，然后又像閃電一樣離開，前后只用了兩秒鐘。

只聽四周的槍炮一陣又一陣轟響：“咔嚓咔嚓咔嚓……”“噠噠噠噠噠噠……”

而鳥媽媽早已脫離危險。

就這樣，鳥媽媽冒著生命危險，一次又一次地沖進重圍，為鳥寶寶喂食。鳥寶寶們也很配合，總是早早地待在樹洞口，張開嘴巴，等候鳥媽媽把食物送來……令人奇怪的是，鳥媽媽每次沖進沖出，總是只聞槍炮聲、不見子彈炮彈飛，那些子彈炮彈好像永遠也打不著她……

這真是一個謎！

如果一直這樣，鳥媽媽也許會反復循環著，不斷地沖進沖出，堅持給鳥寶寶喂食。可是情況好像越來越危急，扛長槍大炮的人越聚越多，鳥媽媽數了一下，足有一百多人呢！

怎么辦？這么多人，這么多槍炮，說不準哪一顆子彈或炮彈會打中她呢。鳥媽媽不敢貿然行動了，她去找烏鶇鳥幫忙，烏鶇鳥一聽，也緊張起來：怎么會是這樣呢？在這個美麗寧靜的森林里，這種情況可是從來也沒有發生過呢！他隨鳥媽媽飛過去一看，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后合：“鳥媽媽呀，您要當大明星啦！”

鳥媽媽眨巴著眼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哪里是什么長槍大炮呀……”烏鶇鳥一邊笑，一邊告訴鳥媽媽，“這都是一些很高級的照相機。而那些人呢，都是一些愛鳥的人。哈哈，實在是您鳥媽媽太漂亮了，而且那么有愛心，有責任心，他們架起照相機，是要給您拍成美照，刊登在報紙上呢。到那時，您不就成為大明星了嗎？哈哈哈……”

幸福突然從天而降，讓鳥媽媽有點措手不及，她愣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哦，原，原來是這么回事呀！”

鳥媽媽也笑了起來，跟著前仰后合的烏鶇鳥一起笑。笑著笑著，她甚至有點洋洋得意起來：“哎呀，那么多照相機拍我一只鳥兒，是不是有點太夸張了？我可承受不起呢……嘿嘿，看來我的級別還是蠻高的嘛，有顏值的鳥兒呀，運氣就是好！”

“咔嚓咔嚓咔嚓……”“噠噠噠噠噠……”

四周的“槍炮聲”依然熱鬧，而鳥媽媽再也不需要膽戰心驚了，再也不需要像閃電一樣飛了。她總是舒展著美麗的羽冠，不慌不忙，優雅從容地飛來飛去。你看，她給鳥寶寶喂完食以后，還會親親鳥寶寶，然后故意登上高枝，擺著各種造型，讓人們盡情地拍攝，拍攝，拍攝……哈哈，那回眸一笑，真像個大明星，有范兒！

這時，森林里突然有人唱起了歌——《讓世界充滿愛》。

隨著優美旋律的響起，湖對岸的野花，濃妝艷抹，為大明星翩翩起舞；林子里的二月蘭，搖曳葉片，為大明星鼓掌；烏鶇鳥更是高興得手舞足蹈，他把青草地上的樹影子，當作五線譜，踩著五線譜，又唱又跳……

太陽落山了，所有的槍炮都撤走了。

森林顯得格外寧靜。鳥媽媽，一只美麗的戴勝鳥，突然覺得有點孤寂，有點失落；她摟著三只鳥寶寶，等待著明天的美好……

（作者后記：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就發生在上海森林公園里。半個多月來，我連續去了四次，成為“長槍大炮”中的一員，也成為見證記錄這個故事的一個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