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

黃青松

一 拉桿箱推著你，和城門拉開的畫幅，只有心的暗房可以洗出。

路如弦，拉向天邊。

孩子，你每邁出一步，我都聽見——大地的心跳。

詩在遠方呼喚。

一座城會給你讓路。

曾經，我好奇城，決絕告別鄉村;現在，厭倦市，我要選擇離開。只是想去的地方，至今還無法百度。

只好，貓在城樓上看漸行漸遠的背影。

天在高，云在淡。

抓熱了冰冷的城堞，城際線驀然宮商角徵羽，聲聲三兩公里。二 一座城的風景，被你一箱帶走。

兩個人的戰爭是兩個人的玩命。

和生命玩，萬物都會為你助陣。

每次，我都是戰敗者，節節敗落之下，驕傲著落花流水的心。

——在你的背影之后，我的空城，開始行云流水。

——在你的腳步之外，我的長坂坡，已入無人之境。

——在你的回顧之中，我的野豬林，枷鎖脫落，我和我的兄弟相攜，即刻向滄州啟程。

鐵的心，會生銹，為讓鐵活命;一座城的風景，被你一箱帶走。

時間生銹，風物迎風飄零，我會眨眨眼，會畫幅剪影。三 灑落一地的舊時光。

空城之中唱空城，是一場獨角戲的風云，一板腔離離唐風，一水袖渺渺宋雨，可憐見處是三國。

——護城河，溫柔地蜿蜒，伸向時間的盡頭。

你溫的酒，盈盈掛杯，掛成了約定俗成的節日：

你煮的茶，縷縷澆心，讓自暴自棄者，滿面蒙塵。

這時，所有的過去，都在街面上復活。

歷史，比現實還來得逼真;

未來，逐漸結實。四 街衢上，人來人往。

我在拐角處暖簧拂笙，陶醉自己，聲聲慢時，寒冬羞于蕭索。

掃街的，臟了手，素凈心，照亮了每一塊石板。

奉貔貅為靈的人，靈魂已經失靈。

歲月的硬傷經你一瞥，便悄然消隱。

柔日讀史。

剛日讀經。

夢越關山，我看見你跋涉的身影。單反里沒有高反，荒原上沒有慌心，行腳僧看你行腳，行吟者聽你行吟。

——而城之外，遠山從遙遠走來，護城河已緩緩出城，在十里長亭外，與天地會合，泯無聲息。這時，所有的過去，都在街面上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