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與團結：廣東省首屆人民代表會議的歷史考察

摘 要 廣東省第一屆人民代表會議，是我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形成之前所采取的一種臨時的制度形式，其性質屬于中國共產黨充分發揚民主集中制、聯系與團結社會各階層的統一戰線組織。它的順利召開，增強了中國共產黨與各界人民群眾的聯系，凝聚了人心，提高了人民群眾的主人翁意識。

關鍵詞 民主集中制 民主建政 意義

基金項目：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十三五”規劃2017年度學科共建項目“新中國成立后廣東首次普選與民主建政研究（1949- 1954）”（GD17XMK08）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鄒秀季，嶺南師范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教師，博士，研究方向：中國哲學、馬克思主義中國化。

中圖分類號：D622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 ?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9.07.118

新中國成立之初，全國許多地方由于剛從戰爭中恢復過來，各級政權建設尚不健全，暫時不具備普選的基本條件，因此普遍采取了人民代表會議這種臨時過渡形式。其性質屬于特定的歷史時代背景下，中國共產黨聯系與團結社會各個階層、各方力量的統一戰線組織，最終目標是完成民主革命遺留事務，并逐步過渡到普選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

一、會議召開的基本背景

廣東省首屆人民代表會議，1950年10月1日至15日于廣州召開，歷時15天。選擇此時召開全省人民代表會議，一個基本的條件是，此時廣東大陸及各島嶼已相繼解放，反動勢力和股匪即將被消滅，經濟政治秩序漸趨穩定。此外，廣東省人民政府自1949年11月成立以來將近一年時間，在各個地方初步開展了民主建政和人民民主改革運動，積累了較好的群眾基礎與實踐經驗。概言之，廣東人民已進入全面經濟建設和社會改革的嶄新階段。基于上述條件，為廣泛地征求群眾的意見，尤其是需要總結解放以來全省各項建政工作的經驗教訓以及厘定一九五一年的施政綱要，于是召開了本次會議。如方方副主席報告大會籌備經過時講到大會籌備的原因，指出：“因此對于一切這些工作，我們便都需要來一次總結，好好地分析情況并作出適當的估計，哪些做好了，哪些做得壞，必須聽聽各界人民的意見，聽聽人民的意見，對今后的工作有極大的好處，這就是交流經驗，提高一步，其目的，就是要把今后的工作搞得更好”。

與全國先解放地區相比，這次會議召開還基于這樣一個背景，即此時，廣東全省廣大農村土地改革尚未實行，只有個別地方先行開展了土地改革試點工作，封建勢力在農村依然大量存在，也不利于即將到來的工業化事業;而城市經濟尚存在不少問題，生產還未完全恢復，城鄉物資交流存在諸多不暢通現象，對外貿易亦有待進一步開展。同時，鑒于廣東特殊的地理環境，美帝國主義及國民黨反動派殘余匪幫頻繁地依托港澳進行陰謀破壞活動。因此，中共黨組織有必要在現有成績的基礎上，借助人民代表會議這種形式，進一步凝聚和團結全省人民共同意志，克服各種困難和挑戰，從而將人民事業不斷推向前進。因此，本次會議的中心議題是民主建政、發展經濟、恢復生產和推動社會改革的深入，主要涉及廣東省一九五零年工作總結與一九五一年施政綱要等方面。期間，會議充分發揚民主，廣泛征求各方意見，詳細討論了城市工商業的調整與生產的恢復、農林水利工作、土地改革工作以及健全基層組織，加強和改善民主建政等。

廣東省首屆人民代表會議的召開，同華南分局貫徹中央部署，積極籌備召開各界代表會議的努力是分不開的。1948年中共中央作出召開各界代表會議的決定，如《中共中央關于在新解放城市中組織各界代表會辦法的規定》（1948年11月30日）一文提到：“據石家莊、洛陽、濟南等城市解放后的經驗，我們在這些城市工作中的中心弱點，是與廣大群眾聯系不夠。雖然已經掌握了政權，但還沒有找到與廣大群眾聯系的最適當的組織形式和工作方法”。即是說，彼時多數解放地方，尤其是城市與廣大人民群眾的聯系尚不密切，迫切需要找到一種能夠發動廣大人民群眾的政權組織形式和工作方法以進一步鞏固新生的人民政權。此外，1949年《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也做出過類似規定。

二、民主集中制組織和活動原則初次實踐

人民代表大會制以民主集中制原則為根本活動準則，民主集中制“是民主的，又是集中的，就是說，在民主基礎上的集中，在集中指導下的民主”。 民主是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生命基石，只有充分地發揚民主，才能真正保障人民當家作主的地位，做到權為民所系，利為民所謀。廣東省首屆人民代表會議雖是人民民主制度的初創形式，但在實踐中卻很好地貫徹了民主集中制這一基本精神。

從代表的來源與資格來看，此次會議代表合計八百三十七人，分別來自黨團代表、軍隊代表、機關代表、華僑代表、特邀代表，其中特邀代表包括香港代表九人，澳門代表四人，起義將領四人，教育界五人，專家八人，企業界七人以及宗教界民主人士二人。總體而言，代表來自于各行各業，在代表推選的時候，重視廣泛吸納與各階層群眾有密切聯系的代表性人物參會，且代表中占絕大多數的基本是各個地區的代表，合計六百三十三人，占代表總數的75%，這樣的代表構成蘊含了廣泛地吸納基層民意的考量。“各位代表來自各個地區，來自各產業界，來自各民主黨派，來自各團體各學校，來自各企業部門，來自各機關和各部隊，尤其少數民族的代表，是過去任何時代所未曾有過的。因此，代表的廣泛性是開好這次會議的前提條件。” 同時，為了更好地保證代表的純潔性與群眾性，會議還專門設立代表資格審查委員會，建立了一定的代表退出機制。

從會議召開的具體過程來看，代表對議題的討論各抒己見。“會議中對群眾最關心的問題應切切實實的進行討論，求得解決，養成民主精神。” 這也造成了一個事實，即代表們在會議中敢于正面批評政府部門負責人工作中的缺點和不足。如會議期間，石龍鎮某代表直言：“我被當選代表，原打算把政府大大批評一番，政府卻自己說出來了，政府確實是不怕暴露缺點。” 又如，在紫金縣的人代會上，某較有威望的代表指出：“我對紫金縣人民政府不僅懷疑而且感到失望，藍塘警察所長為什么這么壞？” 紫金縣長在聽完代表的批評之后，當即處理了藍塘警察所長的情況。除此之外，從葉劍英與陳汝棠兩位領導所做閉幕詞中，也能感到當時會場討論的熱烈而又民主的氛圍，葉主席的總結與閉幕詞開頭便講到：“這次會議開得很好，自始至終都充沛著團結一致的，嚴肅認真的空氣，各位代表包括政府工作人員，各民主黨派，各人民團體，各民族，各界人士，不論在審查政府各部門的工作報告，在總結過去的工作經驗，和商討今后的工作中，都能堅持著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態度，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態度，真正做到認真負責來討論問題，這是我們的會議所以不只在形式上，而是在實質上貫徹了民主的因素。” 陳汝棠對當時會場的民主氛圍也有一段類似肯定的陳述：“會議經過十五天（連預備會在內），自始至終都充滿著愉快融洽的氣氛，就像一個和和氣氣的大家庭一樣，同時，又充分發揮了熱烈的、嚴肅的、對人民負責的民主精神。”

本次會議，土地改革是一項尤為重要的中心議題，為使該議題收集盡可能豐富的真實材料，以便形成詳盡的報告供與會代表討論，會議籌備委員會專門派出巡視團去1950年冬即將準備土改的地區了解情況。“巡視團于七月下旬出發，九月初回來，對于這兩個地區的工作情況，干部情況，群眾情況，基層組織情況，都提供了不少的材料，對于解決我們這個會議的中心議題有很好的幫助”。 不難看出，會議的議題在準備過程中，充分發揚了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的民主作風。

此外，提案是人民代表會議的基本要素，也是政府聯系群眾反映群眾意見的重要方法，方方副主席在報告大會籌備經過時，指出籌委會對于提案工作特別重視：“向各方面征集提案，是聯系群眾反映群眾意見的好方法，因此各地區帶來的提案中間，也可以相當地反映出各級政府與群眾的關系，這件工作我們催得很緊，原因即在于此。”可見，之所以重視提案工作，根源即在于更充分地聯系群眾，反映群眾意見，發揚民主作風。

三、結語

在1954年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形成前，通過人民代表會議，政府與廣大人民群眾之間的聯系得以普遍加強，增進了人民群眾對政府的理解與支持。會議召開前，由于廣東省在全國解放較晚的原因，黨的組織在這片土地基礎薄弱、宣傳動員不夠深入，這造成一方面，黨的政策無法及時準確傳達到人民群眾中去，另一方面，由于廣東特殊的地理環境，群眾中間有不少人對黨的政策存在各種誤解，甚至有些代表在得知被推選上代表后，非但沒有表現出榮譽感，反而流露出埋怨和悲戚之情。但是，經過一番親身經歷會議后，由于感受到共產黨能直面自身存在的問題，敢于批評和自我批評，尤其是會議過程中表現出的良好民主氛圍，代表們有暢所欲言的機會，這讓許多與會代表欣喜感受到共產黨的真誠及他們和過去國民黨腐敗作風之間的顯著差別。因之，會議如之前期望的一樣，加強了政府與群眾的情感聯系，會議前后群眾態度的轉變，客觀上有利于鞏固新生的民主政權，從而推動接下來廣東省民主建政以及其他各項社會改革運動工作的順利展開。

關于人民代表會議性質，毛澤東同志對此有過專門指示，他在多種場合中提到：“各界人民代表會議的性質是人民代表大會的前身，是人民群眾參政議政的初期形式”。這說明，在初期，人民代表會議的主要角色是扮演政府聯系社會各界以及由上而下傳達政府政策決議，其真實身份是鞏固和壯大人民民主統一戰線的組織形式。正是這個原因，廣東省首屆人民代表會議在推選代表的時候，特別注意吸收不同階層的人民群眾和民主黨派其他界別的著名人士參加。從這個角度而言，廣東省首屆人民代表會議，對于鞏固和壯大民主統一戰線起到十分積極的作用。

從歷史發展視角看，首屆人民代表會議作為一個較為新生的事物，客觀上不可避免存在許多不足的地方，“目前，民主改革民主建政的重要問題，一是把代表會議提高一步，更加注意代表會議的廣泛性和系統性，逐步建立健全的代議制度，把全體人民組織和發動起來，實行當家作主。” 最初的人民代表會議雖然注意吸收不同階層、不同界別的意見，力求充分發揚協商民主的精神，但是在會議進行中，卻也經常存在特別關注工農群眾利益訴求，因而不同程度忽視工商等社會階層利益訴求的現象。故而，在代表會議的廣泛性和系統性等方面，存在較大改進的空間。

注釋：

方方副主席報告大會籌備經過（1950）[Z].湛江市檔案館藏.

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1057.

開幕式上各界代表講話（1950）[Z].湛江市檔案館藏.

關于迅速召開市縣各界人民代表會議的指示，1950年，廣東檔案館藏，檔案號235-1-2- 056.

廣東省各縣市各界人民代表會議總結，1950年，廣東檔案館藏，檔案號204-1-156- 027.

葉劍英主席在廣東省第一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的總結報告（1950）[Z].湛江市檔案館藏.

陳汝棠廳長致閉幕詞（1950）[Z].湛江市檔案館藏.

葉主席關于目前形勢與任務的報告（1950）[Z].湛江市檔案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