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和南瓜花

麥豆

倒扣的玻璃杯

在我熟知的世界里

它是一只倒扣在桌上的玻璃杯

它是我喝水的玻璃杯

我出差一個月之久

它就緊靜靜倒扣在桌面上

它的內部干凈、透明

可以想象，我的妻子

不止一次擦拭它

不止一次詢問它

我何時能夠回家——

然后又將它輕輕放下

一只倒扣在桌上的玻璃杯

它的空、干凈和透明

呈現出生活最重要的部分

夜 雨

午夜，雨在窗外獨自

忙碌。澆灌草坪。洗刷車棚和屋頂。

沙，沙，沙沙。

像一個人那樣忙碌。

像無數個人那樣，在一片土地上

忙碌著。

世界的溫度很低。

這依然是一個深冬的夜晚。

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它將世界的一切洗干凈之后

還要刷上一層綠漆。

螃蟹和南瓜花

那是一只不眠的螃蟹

都已經午夜了——

那是一朵盛開在路邊的南瓜花

都已經深秋了——

早晨，我依然起得很早

桶里的螃蟹不知還能活多久

我給了它一碗清水

路邊的南瓜花靜悄悄。

麥 田

寫，即收割

我手中的筆與父親手中的鐮刀

一脈相承。同一個動作

使我們走向田野，豐衣足食

寫到麥子，即收割麥子

金黃的麥子，虛無的麥子

我的第二次收割，收割記憶

記憶足夠美好，仍能使我豐衣足食

只是我的第二次收割，田野空曠

孑然一身，沒有兄弟和父親

沒有淡淡的草香，只有淡淡的哀愁……

五月，父親用鐮刀收割麥子

我用一支新買的鋼筆收割麥子

一個消失的村莊，一塊消失的麥田

仍在養活父親的這支血脈……

尼 采

1882年，尼采在

《快樂的科學》中說

上帝已死。

可每當夜色籠罩

我總幻想

一個新神

能像清晨的太陽那樣緩緩升起

甚至每個夜晚

我都對著黯淡的星星和月亮

無神的夜空

祈禱，寫贊美詩

死掉的上帝

瘋子尼采和《快樂的科學》

總令我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