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把紀念對象作為儀式的主體,讓受眾進入“儀式”,接受其所規定的情景中的某種暗示和行為規則并參與其中,便可使個體的認知上升為一種集體的認同感,更好地表達紀念性博物館的內涵。
關鍵詞:紀念性博物館;儀式感
紀念性博物館除了能夠作為紀念的載體,同時也是記錄事件真相的“史冊”,具有記載、傳承、教化的作用,但是很多紀念性博物館僅僅做到了事件內容的敘述,并沒有過多地考慮人們在觀展過程中的體驗性,無法體現其作為紀念載體的作用。
1 儀式與儀式感
通過分析現象與閱讀文獻,暫不考慮地域文化等差異條件,筆者嘗試對儀式感進行基本的定義。儀式感是在儀式過程中形成的對形式、結構、節奏、境界等的感官體驗,它首先依托于儀式活動的光影效果、場景布置,同時還有舞蹈、音樂等人的行為,它是人內心格式塔與外在事物格式塔的結構性契合。
儀式感能夠強制調動心中的情感,讓人個體的認知上升為一種集體的認同感,給人與人在心靈上產生同一感受提供可能,在人的理性介入之前,能夠讓感性先入為主,通過外界的刺激,對意識進行欺騙。儀式感不是一種單一的感受,它的語義十分豐富,根據儀式內涵的不同,會呈現出不同的心理感受。
2 儀式感在紀念性博物館的體驗
紀念現象的種類有很多,但如果僅僅關注紀念行為本身,就會發現各種紀念的目的主要是強調紀念主體曾經“存在”過,并以紀念物或紀念場所為紐帶,將其信息傳遞至今。在紀念性博物館中,我們同樣需要這樣的強調。
2.1 情景式的強調
對紀念主體“情景式的強調”指的并非具體情形的再現,而是在還原的過程中留出空缺或置入象征性的元素,通過人對空間的理解來隱晦地表達其內在的含義。
第一,物的空缺。回憶的先決條件是多次在場和缺席的一種變換關系。因此,可以用“廢墟”的體驗來對存在與逝去進行強烈的對比。在情景還原中,把已經逝去的事物在場景中去除,留下空缺,筆者稱之為情景中“物的空缺”。這樣的想法源自一種普遍的紀念方式,即在指定節日或紀念日的聚餐時,親友圍坐在一起,并為逝去的先人留出一個空位、準備一份碗筷,用作表達對他的紀念。這樣的空缺,使人在心里也為這個人留下了一席之地。
場景中不尋常的空缺會使人產生聯想。美國俄克拉荷馬城國家紀念公園紀念的是在一次爆炸中喪生的人們。在大片的水池邊放置著168張座椅,象征遇難的人數,其中的19把小椅子代表喪生的兒童。椅子擺放的位置也是按照大樓爆炸時每個遇難者的位置擺放的,空蕩蕩的座椅如紀念碑般倒映在平靜的水面上,更讓人感到物是人非的悲涼。
展品意欲與參觀者交流,就應該保留讓接受者進入的空間,留下空缺,只提供一條虛線,讓接受者把它填成實線。每個人對逝去之物的理解都不一樣,過多的還原和贅述都會破壞紀念主體形象的豐富性,應該提供一些空白,讓參觀者自己在腦中裝入合適的物品,并幫助其完成對人物或事件的塑造。
第二,場景的空缺。達·芬奇的經典作品《最后的晚餐》把人物都放置在餐桌的一側,另一側則留出空位讓畫外的人們“參與”這場宴席。筆者把這種強調參與性的形式稱為“空間的空缺”。
“空間的空缺”讓人參與到儀式中,人是“穿過”而不是“經過”這些場景,能夠作為其中的一員去感受,而不是作為第三者去審視。這樣的方式能使人更好地了解場景所傳達的信息。
總而言之,儀式性的空間體驗不是將現有的形象強加在參與者的腦海中,而是通過喚起記憶或引發聯想,作為一個精神向導的場所來使觀者主動去尋找紀念對象與其心理的特殊情感關系。
2.2 紀念碑式的強調
在石頭或石碑上刻上文字或符號,豎立在事件發生或人物埋葬的地方作為標志的紀念方式,是人類最普遍的紀念方法之一。這樣的方式充滿了儀式感,是人曾經存在的證明。比如,薩克拉姆·雷地普里安紀念館中,設計師利用階梯形平臺山坡的地形,在臺階兩側刻著死難者的事跡,臺階的豎板上重復著PRESENTE(存在)的字樣,意在強調每一個殉難者曾經的“存在”。又如,美國越戰紀念碑,黑色花崗巖擋土墻上刻著陣亡士兵的名字,按照陣亡和失蹤事件的順序自西向東排列,仿佛能延伸到戰爭時間線的另一頭。在儀式中,紀念碑往往象征永恒,是最直接的展示具體內容和數量的媒介,而其中所展現出來的藝術形象,更能與觀者的直覺相互融合。
博物館展示方式上,同樣的方式體現在對逝去的具體人數的羅列和強調。比如,耶路撒冷亞德瓦謝姆大屠殺紀念館中就有一處環繞著420萬個受害人名字及其資料的“紀念碑”,南京大屠殺紀念館中,在高約8米的幽暗空間的高墻上貼滿了遇難者的遺照,每隔12秒就有一滴水從空中落下,一張遺照亮起后又熄滅,暗示每12秒就有一條生命消逝,逝者的形象被具象化,讓參觀者真實地感受到他們曾經存在。不管是革命先烈還是在自然災害、戰爭中殉難的普通人,不管是親人還是素未謀面的過客,當我們站在“紀念碑”前,凝視他們姓名、照片時,就像古代人在祭拜的儀式中感念先人的恩德、追憶他們的往事一樣,逐漸建立起與過往的聯系。
3 博物館中的儀式行為
儀式與神話的不同之處就在于它是將神話敘事“行動化”,它不只是對事件的記錄或者重復,更是一種通過一個特定的行為程式來灌輸觀念或者傳播信仰的過程。例如,清真寺的信徒在禮拜前需要洗腳,跪下禱告時要來回移動,額頭觸地,天主教的信徒需要用圣水蘸濕手指在胸前畫十字。古老的圣經學者認為,先讓人做祈禱,之后他們就會有信仰,這說明改變觀念和想法首先在于改變行為。
同樣是行走,不同的動作和路線會帶來不同的感受,在參觀的過程中也是如此,根據空間的限制與阻擋,人通過空間的動作也有所不同。在傳統四合院中,客人入門首先要跨過門檻,門檻除了體現主人的地位,還能起到緩沖步伐的作用,進而出現的影壁墻又起到遮擋的作用,這一切都指導著客人按照這樣帶有儀式意味的動作要求從兩邊迂回地進入前園。如果沒有這些動作和阻隔,儀式感就無法體現了。布里昂家族墓園中,踏步的設計通過三種不同的形狀區分,細致到為來者選擇了行走時左右腳的先后方式,區別了身體的動作細節,這都屬于對人行為潛在的儀式性規劃。
觀察展品的方式其實也是在解釋這個展品。要做到有儀式感,就是讓觀看的方式更加“刻意”。首先要思考的是在哪里可以看見它,然后再設計一個立足點,可能是一座橋、一個平臺或者一個凹陷的區域,同時加上適當的細節提示作為引導,但是在考慮這些形式之前,必須先明確其目的,是為了建立何種聯系,表達何種情感或精神,最后再確定看的時間、角度、速度、界面等等。
紀念本身就是一種情感,它的實體化可以是某個人的經歷或者發生過的某件事,而人通過一系列的儀式行為就是為了讓參與者共享并增強這種感受。紀念性博物館通過營造儀式感,能增強參觀者的在場感和參與感,引起其對這件事或者這個人起碼的共識,以獲得更好的觀展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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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曹卉(1991—),女,廣東廣州人,廣州美術學院碩士,從事展示圖形空間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