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見不平

張迪

許強辦完事去路邊取車，見收停車費的大姐和一個男青年扭成了一團“麻花”。大姐額上有血，頭發被男子揪著。男子掃了許強一眼，凌厲中帶著挑釁，他肌肉疙瘩上那條青龍分外顯眼。許強心中默念“各人自掃門前雪”，步子散亂又堅定地朝著自己的車沖刺。在打開車門的一剎那，他似乎聽到收費大姐的喊聲：“小伙子，小伙子，你——”

許強一腳油門飛出了好幾公里，所以大姐后面的話，他沒聽到。大姐會不會有生命危險？那小子看著心狠手辣，自己是不是報個警……各人自掃門前雪，少管閑事吧，這兩人肯定是因為五塊錢停車費打起來的，市井小民啊！想到這里，許強不由自主地搖搖頭，心無旁騖，繼續開車。

回到家，許母喊他趕緊去把保證金交了。許強準備買婚房，認購前要交二十萬的保證金，許強拿出他這幾天東拼西湊的二十萬，可算來算去，少了五萬塊。

“哦，哦，想起來了，在我車上。”許強拍了拍腦袋。

可車上沒有，車廂，車座下，連車頂上許強都掃了一眼。他上午跟著姐姐去銀行，領出五萬塊，每一萬塊用紙條扎著，一共五疊。拿到錢，他直接放到副駕駛座上，想著馬上回家，中途肚皮餓了折到糊涂路糊涂樓吃了一碗糊涂面，車就停在了糊涂路上。對，糊涂路。

“好好想想錢放哪兒了，下車的時候有沒有帶上。”

“好像帶了，又好像放車上了，具體我有點記不清。”許強有點著急，上午的事情都想不起來，看來那碗糊涂面名不虛傳。

許母讓他趕緊向路邊收停車費的人問問情況，沒準兒下車的時候掉地上，人家正好撿到了呢。

許強想著早上那團“麻花”，還真是沒臉去向人家打聽錢的下落了，人家沒義務告訴他。

許強心懷忐忑，奔往糊涂路，被告知收費大姐受傷住院了。馬不停蹄的許強又去超市買了一堆營養品，鼓足勇氣往醫院趕，又被告知收費大姐住進了重癥監護室，生死未卜。許強沒想到事情如此嚴重，為了五塊錢停車費被打進重癥監護室，這大姐也真是不應該。許強自我感覺良好地安慰蹲在一角獨自抽煙的大姐的丈夫。誰知大姐的丈夫很不領情，還瞪了許強一眼：“拿著你的東西趕緊走。你丟了錢，去糊涂路上的派出所報案好了。”

許強心想，收費大姐的丈夫雖然對自己兇得莫名其妙，但提的意見很是中肯，五萬塊不是小數目，不管是丟了還是偷了，報案也算是個了結。

到了糊涂路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仔細詢問了情況，并讓許強出示身份證、駕駛證等相關證件后，頗為爽氣地拿出五疊百元大鈔：“這是你的吧？”

可不是自己那五疊鈔票？用紙條扎著，每張紙條上都有銀行蓋的小紅戳：“你們撿到了？”

“這是收費大姐的丈夫交到派出所的。我們調取監控，你下車沒關車窗，有人伸手進去拿錢，被收費大姐撞見，兩人起了爭執。犯罪嫌疑人下手太狠，大姐傷得不輕啊！”

“……”

“你開車走后，附近散步的群眾幫著大姐制服了這小子，不然錢早被搶跑了。”

許強一聲不吭，拔腿要走，被警察叫住：“錢！你又忘記拿錢了！”許強從警察手中接過錢，他沒敢看警察，他比傷害大姐的犯罪嫌疑人還要怕看到眼前的警察。

出了派出所，許強從糊涂路這頭走到那頭，又從那頭走到這頭，他全程低著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據說后來他每天都往收費大姐所在的醫院跑，不知情者還當他是大姐的親兒子哩。

細心的許母發現了一個變化，她只要再說到她那句一輩子的口頭禪——各人自掃門前雪，兒子許強總是懟上一句：“該出手時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