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中山與菲律賓獨立運動

劉旭

中國民主革命的偉大先驅孫中山先生，為追求民族獨立、民主白巾、民生幸福傾注了畢生精力，在中困近代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印記。身為一個遠見卓識的革命家，他不僅對中困革命作出了貢獻，而且也滿懷熱情地關注和支援其他被壓迫國家和民族爭取獨立和白巾的正義事業。在他開展革命活動的初期，就敏銳地意識到中困革命和當時亞洲各國民族解放運動有著密切的關系，從而在革命外交方向上定下了“必須吲東南亞聯系起來”的策略。為此，孫中山親自出面或指示其戰友給東南亞各國革命以不同程度的支持，菲律賓的民族解放運動就曾得到過孫中山的大力支援。

一部曲折的民族獨立史

如同其他苦難深重的被壓迫國家一樣，菲律賓的民族獨立解放運動史同樣充滿了艱難曲折。菲律賓的沿海先進地區不僅很早就擁有較發達的農業和手工業，而且白古以來便同周圍困家與地區有著頻繁的經濟與文化聯系，受古代中國和印度文化影響尤深。但是隨著歐洲冒險家的到來，這個小國的寧靜生活就被徹底打破了，白1565年菲律賓淪為西班牙殖民地以后，菲律賓人民堅持了幾個世紀的反抗斗爭。19世紀末，菲律賓資本主義獲得了初步發展，同殖民者的矛盾也日益尖銳，開始出現風起云涌的資本主義革命運動。1896年8月26日，在“不戰勝毋寧死”和“菲律賓獨立萬歲”的口號聲中，人民開始舉行起義，菲律賓獨立戰爭正式爆發。經過奮戰，起義軍于1897年II月2日建立了菲律賓臨時共和國，并宣布了臨時憲法，推舉新的獨立運動領袖艾米利奧-阿奎納多為總統。西班牙殖民總督里維拉看到鎮壓起義已無希望，便向起義者提出所謂的和平解決方案，革命經驗不足和意志尚不夠堅定的阿奎納多輕信殖民者和本困買辦資產階級許下的民族平等、保護人身自由等虛偽允諾后，同意自動解散臨時政府，停止戰斗，繳械投降。然而西班牙殖民政府并沒有遵守諾言，菲律賓獨立運動領袖們被迫流亡香港，菲律賓獨立戰爭遇到了挫折。但是，菲律賓人民爭取民族獨立的斗爭并未停止，起義軍中不愿投降的激進派將領馬卡布洛斯等人率軍反攻，解放了菲律賓中部的廣大地區，阿奎納多等人也在香港成立了“愛團委員會”，并重新獲得了革命領導權。

正當菲律賓人民同西班牙殖民者進行艱苦戰爭之際，羽翼漸豐的新興大困美國為了爭奪海外殖民地，也參加了在菲律賓對西班牙的作戰，并戴著“救星”和“同盟者”的面具直接插手菲律賓獨立戰爭。1898年5月，美國海軍在菲對西班牙艦隊開火。不久，與美困合作的阿奎納多乘美困軍艦返川菲律賓，他回國后即號召菲律賓軍隊向西班牙殖民軍發起進攻。1898年6月12日（即今菲律賓國慶節），阿奎納多在甲米地發表獨立宣言，宣布菲律賓正式獨立，成立了以其為首的中央政府，1898年8月，除馬尼拉和南部一些地區外，菲軍幾乎解放了全部領土。1899年1月23日，在馬洛洛鎮舉行了菲律賓第一共和國的成立典禮。這時，美軍卻阻撓菲軍收復馬尼拉，更不希望菲律賓真正獨立，而是準備替代西班牙成為該困新的宗主困，進而踏入東南亞，染指亞洲事務。早在1898年12月，美西兩困在巴黎簽訂結束戰爭的條約時，阿奎納多的使者卻被拒之門外，未能參與會議，美困明顯欲將菲律賓據為已有。直到此時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被愚弄了的菲律賓人，終于認清現實，放棄了借助美國力量獲得本國獨立的幻想，在阿奎納多領導下奮起抵抗。

1899年2月5日，菲律賓共和國向美國宣戰，菲律賓人民抗美戰爭（菲美戰爭）正式爆發。但是由于雙方實力差距過大，1901年3月21日帕拉南失陷后，阿奎納多被俘投降，菲律賓第一共和困失敗，通過鮮血和犧牲得來的短暫獨立曇花一現，作為有組織的、統一領導的抗美戰爭告一段落。1902年7月4日，美國宣布美菲戰爭結束，菲律賓變成了美困的殖民地。

一段珍貴的革命友誼

孫中山對菲律賓革命的支持和援助，是從認識菲律賓政治家馬罩亞諾·彭西開始的。時任菲律賓“愛困委員會”書記長的彭西是菲律賓著名的革命家和宣傳家，也是阿奎納多的親密戰友。當時，菲律賓人民正處于即將取得驅逐西班牙殖民者斗爭勝利的前夜，也處于與美國貌合神離的微妙時期。在此之前，彭西與阿奎納多等革命領袖在流亡香港期間也反思了自己前期向西班牙殖民主義者妥協所犯的“政治幼稚病”，正在繼續組織人民革命獨立軍開展斗爭，彭西則代表菲律賓一方到日本洽購武器。早在香港期問，彭西就久聞中國革命黨首領孫中山的大名，到了日本橫濱以后，他多方打聽其行蹤，1898年3月，經日本政壇重量級人物犬養毅等人的介紹終于見到了孫中山。彭西是馬德里醫科大學的畢業生，早期從事過醫生職業，后來也和孫中山一樣棄醫參加革命，相似的經歷和共同的奮斗日標，使得這兩個志同道合的革命領袖很快成為了莫逆之交。熟悉之后，他們多次就兩國人民革命互相支援的問題，進行了反復商談和研究。孫中山甚至與彭西約定，如果能夠確定登陸地點，當菲律賓獨立軍對帝圈主義侵略者進行大舉反攻時，他將率“興中會”會員人菲助戰。彭西也在阿奎納多的支持下，以菲律賓獨立軍的名義饋贈10萬日元給孫中山作革命活動經費，并承諾日后將派人到中國內地參加反清的武裝斗爭。之后，孫中山派遣了數百名中國人參加菲律賓革命軍，援助菲律賓的革命。

菲律賓淪為美國的殖民地后，彭西長期僑居日本，孫中山與他仍往來不斷。后彭西又移居越南西貢，孫中山每次路過西貢時，“輒往訪之，彭亦頻貽書總理”，兩人互相關心著對方革命運動的進展情況。中圈武昌起義勝利后，彭西不禁為中國的革命而歡欣鼓舞。1917年4月，彭西啟程來華準備與孫中山會晤，不幸在旅途中于4月26日在香港逝世，終年54歲。彭西在其所著《孫逸仙——中華民國的創造者》一書中寫道：“孫逸仙能把出現在遠東許多困家中的問題綜合起來加以研究，這些問題都有許多共同點。因此，他便成了，一群來自朝鮮、中圍、日本、印度、泰國和菲律賓的青年學生的革命熱情鼓動者之一。”可見，彭西對孫中山的卓越見識推崇備至，他們之問的革命情誼是無比深厚的。一單秘密的軍火采購

孫中山對菲律賓獨立運動給予的直接支持，還具體體現于他曾不遺余力地為菲律賓革命軍解決軍械困難。當時，阿奎納多和彭西等人面對美國背信棄義的舉動，決心進一步推進本國獨立革命運動，爭取早日獲得國家的真正獨立與白巾。1899年3月，彭西曾明確向孫中山表示菲律賓革命軍面臨的最大閑難就是軍械缺乏，自己此次到日本的主要使命就是購置軍火。

彭西還告訴孫中山，日本政府當時正和西方列強談判修改有關條約，需要美困的支持，而美國又因為正插手菲律賓獨立戰爭而使得其與菲律賓關系非常微妙和復雜，因此日本官方不愿得罪美圍，拒絕向菲律賓出售軍火。彭西請求孫中山利用其與日本進步人士有密切聯系的便利條件，幫助菲律賓革命軍購置軍火。孫中山聽后，毫不猶豫的答應，表示自己將全力支持。

孫中山當時為英屬香港公民，僑居日本橫濱，并不涉及日本軍界、政界，而事實上他又與日本政界、軍界、商界，甚至各類團體都有聯系，具有一定的人脈上的便利辦理采購軍械一事。孫中山接受彭西的委托后，剛剛著手辦理采購軍火事宜，就引起了各方人士的注意。特別是當清政府駐日公使館知道孫中山在采辦大量械彈槍炮時，不禁大為緊張，以為他又要回國發動起義，于是天天到東京警視廳和日本外務省打探情況;美國當然也聽到了有關軍火交易的風聲，遂嚴厲向東京方面抗議。為了避免麻煩，孫中山同日本民黨領袖犬養毅商量，決定民黨眾議員中村彌六承辦此事，此人是日本國會議員，曾擔任過大隈內閣的副司法相，經常出入日本參謀本部，與軍方關系密切，而他也非常樂于幫助奔走此事。

孫中山與中村經過協商，決定通過日本的一個特殊的網體一一“政商”來完成這項任務。“政商”其實就是一些資本雄厚、事業昌盛，并對政治充滿興趣的日本商人，他們也同政界高層保持著長久又密切的聯系。梅屋莊吉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孫中山反清革命的堅定支持者，同時也是菲律賓獨立運動領袖們的好友，更是孫與日本政界的重要牽線人之一。很快，中村通過參謀本部的福島安正大佐聯系到了陸軍次官中村雄次郎少將，進而得到參謀總長川上操六大將和陸軍大臣桂太郎的支持，接著又疏通了外務省，至此武器彈藥的來源就基本有了著落。而正式出面購買的則是梅屋莊吉熟識的另一位“政商”大倉喜八郎，他以自己商社“大倉組”的名義，向日本軍部購入槍械彈藥，然后再轉賣給一名并不存在的德國人溫格伯所開辦的公司（其實就是轉手給孫中山）。最后，孫中山終于從日本陸軍倉庫中購得子彈500萬發、步槍1萬支、機關槍10挺、大炮1門、望遠鏡7部，以及火藥壓榨機和制造彈藥的材料等一大批軍用武器裝備。因為保密的原因不便雇用其他船只，于是中村彌六在神戶購進一艘2000噸的舊貨船“布引丸”，專門用以運輸這批武器裝備。通過繁瑣的操作程序，這批足可武裝1-2萬多人的軍火裝備終于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一場海難令計劃暴露

1899年7月12日，天氣晴朗，“布引丸”離開神戶，13日裝載上軍械彈藥后待發。為了通過長崎稅關檢查，專門請相關政界人員給長崎海關長寫了介紹信，稱此船上貨物乃是枕木，為湘廣總督張之洞委托密運中國湖南的，這樣才混過了海關檢查。7月19日上午“布引丸”正式啟航前往菲律賓，原計劃這艘船停泊于馬尼拉附近的某個小島，由菲律賓游擊隊員負責接應卸貨。也有相關資料顯示，還有兩名孫中山親自指派的押運者同船出發，這兩人其實是孫中山代彭西聘請的富有戰斗經驗的日本軍官（也是“興中會”會員），準備幫助菲律賓革命軍訓練部隊。沒想到，20日II時40分左右，“布引丸”在浙東馬鞍島50海里附近突然遭遇強臺風而觸礁沉沒，包括船長三川和孫中山派出的2名押運者在內等17人喪生，其余船員獲救，但所有械彈全部損失。

第一批軍火雖然損失了，但是孫中山和彭西等人并沒有氣餒.他們立刻訂購了相同數日的第二批軍火待運，計劃取道臺灣運往菲律賓。1899年10月16日，彭西白香港致函孫中山，決定再次啟運。但是他們前期的活動就已經引起美國當局的注意，也引發過美國的官方抗議。“布引丸”的沉沒是當時一起影響頗廣的重大海難事件，而且既有船體殘骸，又有不少幸存者，其航行H的地和擔負使命H然無法掩飾，于是美困很快就知道了“布引丸”所載的貨物及航向，他們立即再次向日本政府提出了嚴重的抗議。為維護國際外交準則，日本政府只能嚴禁一切軍火出門，并嚴格搜查每一艘駛離日本港口的貨船，于是此事只能暫時擱置，而這批武器彈藥則被彭西轉贈給孫中山，擬用于1900年發動惠州起義。但由于期間耽誤數月，且經手人過多，該批軍械后因故散失。孫中山援助菲律賓的計劃雖然屢遭失敗而無法實現，但他仍然繼續想方沒法對菲律賓獨立革命予以支持。1906年6月，孫中山偕楊衢云、鄭士良等自橫濱乘船赴香港，擬籌劃廣東起義。他在離開橫濱前談道：“菲律賓的朋友對我們寄以期望，而我們也有希望日后借助他們的力量以成事的想法，故已將數百人秘密運往菲律賓，給他們以各種幫助，這些人員中，有不少曾在清政府從事過軍務。”孫中山派遣許多中國的革命志士和菲律賓革命軍并肩作戰，極大地鼓舞了菲律賓人民的斗志。為此，菲律賓史學家蔡德對孫中山給予菲律賓的大力支持和熱情幫助，進行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評價，他指出，菲律賓人民“永遠感激中圍的恩德——一種不是用鮮血或金錢所能報答的恩德”。

孫中山支援菲律賓的反美獨立斗爭，在其革命生涯中占有重要地位。這是中菲兩國民族主義者的第一次合作，開始了孫中山與亞洲圈家革命者的廣泛聯系，通過與彭西等人的交往，菲律賓人民敢于以弱勝強的斗爭精神也極大地鼓舞了孫中山，堅定了他的信心。1905年他在東京對華僑和留學生演說時就曾以菲律賓為例，批駁“改良派”并號召人民革命。他說：“菲律賓……能拒西班牙、美利堅二大國，以謀獨立而建共和”，以中國土地之多、人口之眾，更應敢為推翻清政府，建立共和因而奮斗。美困侵占菲律賓，是進一步侵占中國和亞洲其他困家的先導，孫中山清醒地、有預見性地意識到了這種危險：侵占菲律賓，“就使美國成了中國最近的鄰邦之一”“中國就是它必須注日的第一個國家”。而彭西對孫中山經濟上的支持，不但使其有可能開展新的革命活動，而且孫中山正是利用這筆經費開辦了革命黨的機關報——《中國日報》。1900年1月25日《中國日報》正式發刊，中國革命黨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宣傳工具，從而打破了“改良派”獨占中國改革輿論的局面，其重大意義是不言白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