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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海先生曾在《四體書創(chuàng)作自述》中說:“對于書法的臨習,書家大多奉行‘吃透一家,遍臨百家’的理念。如果說‘吃透一家’是必須的話,那么‘遍臨百家’可能就是個‘誤區(qū)’,甚至是個‘陷阱’。把‘遍臨百家’改為‘遍讀百家’更為符合實際。”經典是最好的老師,臨習經典是我們進行創(chuàng)作的基礎。張海先生認為臨摹的關鍵在于細讀、認真領會和頓悟。我們在臨習的過程中須靜下心來,深入其中,勞心揣摩,吃透一家,如此才可豁然開朗,或達與前人彼我不分的境界。“巧妙”即有意無意,“再現(xiàn)”即創(chuàng)新,張海先生所說的“巧妙再現(xiàn)”意謂在吃透一家,借鑒多家的基礎上有意無意地融入自己的想法。從臨摹到創(chuàng)作,從繼承傳統(tǒng)到巧妙再現(xiàn),個中道理雖淺顯易懂,但實踐過程卻艱難繁復,若沒有前期“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臨摹準備,那么在后期的創(chuàng)作上也難自然流露。
縱觀歷史,孫過庭關于繼承與創(chuàng)新的觀點與張海先生所說的“繼承傳統(tǒng),巧妙再現(xiàn)”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書譜》說:“察之者尚精,擬之者貴似。況擬不能似,察不能精,分布猶疏,形骸未檢;躍泉之態(tài),未睹其妍;窺井之談,已聞其丑。”孫過庭同樣支持臨摹經典,他認為臨摹貴在相似,若觀察不到位,臨習不精準,那么字體將盡顯丑態(tài)。關于創(chuàng)新,孫過庭在《書譜》中也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文云:“夫運用之方,雖由己出,規(guī)模所設,信屬目前,差之一毫,失之千里,茍知其術,適可兼通。心不厭精,手不忘熟。若運用盡于精熟,規(guī)矩諳于胸襟,自然容與徘徊,意先筆后,瀟灑流落,翰逸神飛。”在我們潛心研究了歷史上的經典之后,用筆已至精熟,規(guī)矩也已了然于心中,然后能在不失法則的前提下有意無意地融入一些個人習慣和特點,于再現(xiàn)中捕捉經典的痕跡。從臨摹到創(chuàng)作并非一蹴而就,而是一個布滿險阻的過程,只有穩(wěn)扎穩(wěn)打,才能在以后的創(chuàng)作過程中游刃有余。我想張海先生正是集結了前人的智慧于一身,不僅在向我們傳授方法,也娓娓道出了書法之道。
這種方法是第一種方法的進階,實施過程更加繁難,時間更為漫長,也是張海先生個人比較推崇的方法。先生以隸書為例給這種方法作出了解釋:“書家擁有深厚的功底,在不違背隸書規(guī)矩下,大膽取舍并融入自己的想法,識者很難看出其取法于哪一家,但卻有隸源,有跡可循,處處充滿隸書特點。”臨摹是創(chuàng)作的羽翼,若羽翼不夠結實豐滿,那么創(chuàng)作也必不會高飛。這種方法較之第一種對書家的基本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不僅要繼承,更要做到深入,不僅要深入,更要懂取舍。張海先生說:“深厚的傳統(tǒng)基本功訓練,要使自己的書作合乎古法并且不拘于古法。合乎古法,還不能叫創(chuàng)作;不拘古法,而出于己意,才有了創(chuàng)作的成分。”若說“巧妙再現(xiàn)”還未脫去臨摹的“金縷衣”的話,那么“創(chuàng)新有為”就是完全掙脫了臨摹的軀殼,而擁有了創(chuàng)作的生命。之所以“識者很難看出其取法于哪一家”,正是因為書家不拘于古法,將自己的主觀意識和個人特點大膽地融入到了作品當中,為作品灌注了新鮮的血液,雖不失規(guī)矩卻又讓人捉摸不透,雖充斥個人特點卻又有源頭可尋。
張海先生在《四體書創(chuàng)作自述》中說:“合是途徑,離是目的。‘與古人離’是有心的‘離’,并非自然而然地‘離’,那些認為書法就是臨寫古人法帖,寫著寫著就自然而然會形成自己風格的認知,是把書法的創(chuàng)新看得過于簡單了。”若要與古人“離”,就要明白要“離”古人的什么,這其中存在著一關鍵環(huán)節(jié)——取舍。先生說創(chuàng)作需要有“排沙簡金的取舍力”。取其適宜自己施展的規(guī)矩法則,舍其局限自由發(fā)揮的條框枷鎖。先生還說:“‘離’是一種質的飛躍,是脫胎換骨式的蛻變。”有的人花了一輩子都沒有完成從“合”到“離”的轉換,可見學書法只有通過量的積累才能帶來質的飛躍,只有秉著“頭懸梁,錐刺股”的奮斗精神才會有“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收獲。
浮躁可謂時下社會的普遍風氣,書法界也難免沾染。一些人被利益所驅使,為了盡快在各大展覽嶄露頭角而“另辟蹊徑”。他們的行為給書法蒙上了一層陰影,許多人不再是為著修身養(yǎng)性而喜歡書法,而是覺得書法可以“速成”。這種書法弊病導致一些人不能夠靜下心來專注于某一經典版本的臨習,而是每家都有所涉獵,這就是張海先生所說的“蜻蜓點水”。但他們也并不是像無頭蒼蠅般肆意沖撞,而是有著一套自己的學習套路,比如運用推向極致的方法。張海先生講推向極致包含兩種,一種是相向的,另一種是相背的。相向的極致是說將粗的線條變得更粗,細的線條變得更細;反之相背的極致就是把粗的線條變細,而把細的線條加粗。這當然是一種創(chuàng)作方法,但若過分故意地表現(xiàn)確是將書法脫離了自然的本質。
張海先生還形象地將學書法比喻為蓋房子,他說:“學書法就像蓋房子,如若根基不穩(wěn),即使外表再富麗堂皇,也會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憑借“蜻蜓點水”這種學習方法寫出來的字最終會給人似浮萍般飄無所依的體會,雖然有些人可能會在某次比賽中“偶露崢嶸”,但這種成功中偶然的成分所占居多,也并不值得炫耀或提倡。衛(wèi)恒《四體書勢》在談到張芝時說:“弘農張伯英者因而轉精其巧,凡家之衣帛,必先書而后練之。臨池學書,池水盡墨。”若沒有對書法那份純粹的熱愛,若沒有付之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張芝怎會被奉為“草圣”又名垂青史呢?由此可見,張海先生是用“蜻蜓點水,偶露崢嶸”來告誡我們學書法并沒有什么捷徑,“書山有路勤為徑”才是亙古不變學習的真諦。
張海先生在介紹了三種從臨摹到創(chuàng)作的方法之后,為我們總結了三點啟示。第一點是:一直在變,前進的腳步沒有停下。古人云“書癡者文必工,藝癡者技必良。”當我們越是熱愛某種東西時,就越會覺得對它的了解少之又少。學習是永無止境的,在逐藝的道路上我們所追求的“變”是向著更好,更完善的方向而去的。第二點是:每一個時期都在吸取不同的營養(yǎng),豐實和深化。創(chuàng)新是藝術的生命。蘇軾講“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fā)。”博觀時我們要獨具慧眼,懂得取舍,厚積時我們要執(zhí)著自信,靜待時機。書家只有不斷豐實自己才能讓識者心服。第三點是:目標只有階段性,沒有終極。事業(yè)的終極即生命的結束。俗話說“活到老,學到老。”我們要時刻充滿求知的欲望,懷揣著探索的熱情作好為書法奮斗一生的準備。并且作為新時代的書法界的一員,我們不僅要扮演好繼承者的角色,更要承擔起傳承者的重任。
芳菲四月天。難得有幸親臨張海先生課堂,真是應了那句“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先生雖年近八旬,但依舊神采奕奕,精神煥發(fā),字里行間無不滲透著對書法的熱愛。張院長作為中國書法界首屈一指的領航者,不但沒有領導人的架子和傲姿,流露更多的反而是一個大家該有的氣度,一個長者該有的風范,一個學者該有的謙遜。我們能夠以這樣的人物作為龍頭,何求書法不會興旺強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