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勞模馮玉萍

23年前的五一，我應邀參加了陜西銅川的殘疾人代表大會。那時，父親剛剛過世，我和母親還沒從那場致命的打擊中緩過來，原本就體弱多病的母親幾次冠心病發作再加上腿疾，推著輪椅上沉默寡言的我，我們顯得沉郁落寞，母女倆像霜打的茄子，眉宇間掛滿了憂愁。當時，一位穿著樸素大方，看上去和我母親年齡相仿，面部明顯被毀容的阿姨，一看到我們就親切地走過來，她和善悲憫，很是關切地與母親攀談，身邊不時有人尊敬地向她鞠躬、打招呼。

在會議開幕式上，當市委領導介紹阿咦的情況時，我著實被震晾了，原來她就是大名鼎鼎、家喻戶曉的勞模馮玉萍，是老百姓心目中的救火英雄。當年，豆蔻年華的她在家鄉的—座煤礦當壓風機司機，一次井下作業時突遇大火，在一片火海中，她不顧個人安危，忍著烈火焚燒的劇痛將—個個風機關上。她的向善舉，拯救的是井下所有礦工的生命，也為國家挽回了—場巨大的經濟損失。可她被同事救出時，一個如花盛開的妙齡女子，卻被烈火燒得全身發黑，面容盡毀，雙手被嚴重燒壞，從此造成了全身重度殘疾。

上世紀60年代，她和全國勞模王進喜一起在北京參加全國會議，還受邀參加了國慶觀禮。那一次，毛主席、周總理和劉少奇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還接見了他們。周總理曾親切地詢問了她受傷后的治療和康復情況，并和她合影留念。可以說，阿姨曾是我的父輩那代人的“精神標桿”，也是家鄉那座城市的驕傲。

我至今依然清晰地記得，當馮阿姨問起我們家的情況時，提到父親，母親傷心得淚眼涔涔，她說：“孩子她爸是我們家的頂梁柱，他一下子走了，都不知道我們母女以后的日子怎么過……”那一刻，阿姨摟著母親的肩膀，她眼眶濕潤了，沒有隔靴搔癢的勸慰，但她眼神和肢體中傳遞的盡是關懷與暖意。得知我正在參加西北政法大學律師專科的學習，阿姨對身邊殘聯的負責人說：“像這樣的家庭，一定要多關心。我剛剛了解了她們的情況，她父親為司法監獄系統也是貢獻了青春和熱血的，留下的遺屬，還這么困難，一定要照顧。這孩子年紀輕輕就坐在輪椅上，卻這么堅強，一邊寫作一邊在參加自學考試。她考試時殘聯看能否車接車送？”殘聯工作人員聽了默默頷首，在一旁的我別過頭去，已是淚流滿腮。

在開會的三天中，每次遇到馮阿姨，她總是親切地用那讓人心酸的殘臂拍拍我的肩膀，還當著眾人面直夸我堅強好學、意志力感人。當記者提議為我們拍張照片時，阿姨竟坦然答應。坐在她的身邊，我感受到一種母性的溫暖、人性深處由內而外散發出的美好與善良，讓我頃刻明白一個道理，美是內心綻放出的花朵，有時，它真和外表無關。其實，一種精神所傳遞的能量，有時會像一座燈塔，或者說像幽暗中的一支火炬，勞模馮玉萍帶給我的精神鼓舞，足以點亮我的余生。 李仙云 文并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