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漫畫引發新聞剿殺

宋海博

1935年8月，美國的《名利場》雜志上刊登了一幅漫畫，名為《日本天皇獲得諾貝爾和平獎》。畫中的裕仁天皇穿著軍裝，拉著一輛手推車，車上放著一張扎起來的獎狀。

日本人看到這幅漫畫后非常憤怒，立即通過駐美大使向美國國務院遠東事務局日本事務負責人杜曼和《名利場》雜志提出正式抗議，以觸犯和侮辱天皇的神性為由，要求他們對此事進行道歉。日本國內的新聞界則對日本大使館在此事中的應對大肆批評，認為他們過于軟弱。

日本人的抗議讓美國政府頗為頭痛，因為此時的美國仍需日本在遠東方向牽制蘇聯和英國，但又不能公開干涉出版自由。幾經考慮，最終由國務卿赫爾代表美國政府對日方發表了正式道歉聲明，對出現的誤解表示歉意。

但《名利場》雜志接著召開新聞發布會，漫畫的作者威廉·格洛珀在會上說：“日本人這種維護‘神性的行為愚不可及……我鄙視裕仁，鄙視他的大使和審查官……赫爾國務卿盡可以想怎么道歉就怎么道歉，但我絕不會停止我的創作。”

此事過后，日本方面封殺了《新聞周刊》和《時代周刊》在日本的發行，因為這兩家刊物都發表過對日方不利的報道。時任日本外相的廣田弘毅因此事向各日本駐外使節傳達了一條指示：要盡力防止外國出版物中出現觸犯天皇神性的內容。

無獨有偶，這年五月，上海的《新生》雜志登載了一篇名為《閑話皇帝》的文章，其中對日本天皇進行了一些評論。文章引起日方不滿，上海的日文媒體于次日大肆鼓噪《新生》雜志侮辱天皇，煽動部分日本浪人在上海打砸華人商店。一個月后，日本駐上海總領事石射豬太郎向上海市市長遞交照會，要求國民黨宣傳部和上海市政府志向日方謝罪，禁止《新生》出版發行，懲辦《新生》雜志的作者、編者及審查人員等要求。

國民政府對此全盤接受，迅速發布《敦睦友邦令》 -“對于友邦，務敦睦誼，不得有排斥及挑撥惡感之言論行為”，“凡以文字圖畫或演說為反日宣傳者，處以妨害邦交罪”。上海市市長受命向日方道歉，警察局局長也因此事被撤換。6月24日，《新生》雜志被勒令停刊。《閑話皇帝》的作者在主編杜重遠的安排下逃離上海，而杜重遠則以“散布文字誹謗”的罪名被處以一年兩個月的徒刑。在審判時，石射豬太郎的特派員就在一旁監視。

該判決在社會上引起極大震動，各界力量紛紛譴責政府向日方屈膝，并積極展開營救杜重遠的活動，終于使他在服刑半年后得以保外就醫。

時至今日，日本天皇早已走下神壇，但日本以外交方式干涉別國言論的習慣卻被承襲下來。2015年8月，日本外務省和駐北京使館向中方致電，抗議新華社此前一篇評論中認為日本天皇應對二戰負責的觀點。這次日本人沒能等來道歉。時移世易，滄海桑田，不知日本對此有幾多感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