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GONE理論的舞弊研究
——以H公司為例

黃愷晴 廣東外語外貿大學

H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H公司”）主營業(yè)務為有色金屬、礦產品的加工與銷售等。2014年，H公司通過JY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JY公司”）借殼上市重組，僅4年時間，H公司便從“風光的”上市公司，淪落到母公司年報貨幣資金僅有53元的“史上最窮上市公司”。為何H公司會潦倒至此呢？以下為 H公司的舞弊手段及動因剖析。

一、舞弊手段剖析

根據中國證監(jiān)會行政處罰決定書，H公司舞弊手段如下：

（一）未披露關聯(lián)方關系及關聯(lián)方占用資金

1.隱瞞關聯(lián)方關系

某虎（父）、某濤（子）、某輝（女）（以下簡稱某氏家族）分別擔任H公司的副董事長，董事長和董事。某氏家族還合計持有H公司35.26%股份，形成一股獨大局面。

XW企業(yè)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XW集團）是H公司全資子公司。某濤擔任XW集團經理、監(jiān)事，持36%股份，某虎擔任執(zhí)行董事，持34%股份，某輝持30%股份。可見XW集團被某氏家族實際控制。XW集團及其全資子公司——D開發(f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D公司”）共同成立了T商貿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T公司”）、Z工貿有限公司（以下簡稱“Z公司”）。通過國家企業(yè)信用信息公示系統(tǒng)得知，T公司和Z公司注冊地址在同一個小區(qū)，二者與XW集團聯(lián)系方式一致。除此之外，這兩家公司的印章保管人、工商注冊經辦人、銀行賬戶和網銀保管與使用的負責人，均來自某氏家族控制的相關企業(yè)，這一事實更加印證了H公司、XW集團、D公司、T公司和Z公司實為某氏家族所控制的關聯(lián)方，但年報并未披露這一重點關注事項。

2.關聯(lián)方購銷占用上市公司資金

某濤安排H公司以銀行存款轉賬和少量庫存現(xiàn)金轉賬作為資金劃轉的方式，通過T公司、Z公司進行關聯(lián)交易。在這關聯(lián)交易中，沒有商品出入庫購銷記錄，也沒有履行往來憑證所附的購銷合同。

3.關聯(lián)方交易非關聯(lián)化，實現(xiàn)資金騰挪

H公司還與S有色金屬有限公司（以下簡稱“S公司”）、Q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Q公司”）、TG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TG公司”）虛構交易，以上述三家公司的名義，向關聯(lián)方進行利益輸送。

（二）違規(guī)擔保

某氏家族辦理的擔保事項并未經過董事會、股東大會授權與批準，是某氏家族利用自身控制權而實施的違規(guī)行為。一方面，XW集團與H公司簽訂代付合同，H公司為XW集團融資提供擔保。然而因合同糾紛，3億元的商業(yè)承兌匯票并未收回。另一方面，H公司為某濤向SJZ產業(yè)投資基金合伙企業(yè)借款3500萬元提供擔保，后某濤逾期未還款而被起訴，H公司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三）票據造假

為掩蓋上述挪用資金行為，某濤安排相關人員將票據復印，該復印件充當正常票據入賬還款，2013、2014年年報和2015年半年報中，無效票據占應收票據都達到了99.5%以上。

二、基于GNOE理論H公司舞弊動因分析

（一）貪婪因素

貪婪因素，是指舞弊者的誠信缺失，將自身利益放在首位。某氏家族早在公司上市之時其表現(xiàn)已露出自利心理之端倪。H公司借殼JY公司實現(xiàn)上市時，曾簽訂《盈利預測補償協(xié)議》及相關補充協(xié)議。然而當H公司借殼上市后，其業(yè)績并未達到盈利預測標準時，某氏家族并沒有實現(xiàn)當初并購重組補償條款，出讓部分股權進行補償。相反，某氏家族還頻繁地通過股權質押進行融資，使得已承諾補償并鎖定的股份數已遠遠高于未質押股份。該行為可看出某氏家族罔顧投資者利益，僅僅是把H公司作為實現(xiàn)個人利益最大化“提款機”。

同時，中國執(zhí)行信息公開網可知某氏家族三人皆被列入失信執(zhí)行人。某氏家族具有履行能力，但卻不履行生效法律文書確定的義務，說明他們道德底線缺失。

（二）機會因素

機會因素，是指能使掩蓋企業(yè)財務舞弊或逃脫懲罰的機會。H公司內部控制缺陷使得大股東掏空上市公司行為的發(fā)生提供了可乘之機，其董事會、監(jiān)事會形同虛設，未能對企業(yè)內部實施有效監(jiān)督，表現(xiàn)在：

1.“一股獨大”的股權結構。某氏家族利用股權結構優(yōu)勢占據相對控制地位。截止2018年，某氏家族（某輝、某濤）持股比例達35.26%，而其他八位大股東持股分散，僅有20.56%。某氏家族能絕對影響董事會的決策，對公司運作產生重大影響。

2.薄弱的治理環(huán)境。2013年H公司的董事總人數為6人，某氏家族占50%，2014-2015年董事總人數為7人，某氏家族占42.86%。監(jiān)事會成員中，三年來擔任H公司監(jiān)事會主席的某衛(wèi)，在個人對外投資方面，于某氏家族控制的XW集團持股20%；在任職方面，分別在法人和執(zhí)行董事為某輝的HB體育健身有限公司、法人和執(zhí)行董事兼總經理為某虎的HJ新材料有限公司、法人和執(zhí)行董事兼總經理為某濤的HZ置業(yè)有限公司擔任監(jiān)事。除此之外，職工監(jiān)事某娜也在XW集團控股的GW股權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擔任監(jiān)事。由此可見，某氏家族不僅占據董事會重要職位，還與監(jiān)事會關系密切。

（三）需要因素

需要因素，簡而言之即是舞弊者的動機。某氏家族的不良財務動機便是導致H公司事件悲劇的原因之一。截至2013年末、2014年末、2015年1月1日至6月30日，某氏家族通過T公司、Z公司給S公司、Q公司和TG公司的利益輸送，分別占流動資產比例（即資產關聯(lián)方占用率）分別為29.67%、32.25%、28.35%。這對公司生產經營和資金正常使用產生了消極影響，增加了H公司的財務負擔，使中小投資者蒙受損失。

（四）暴露因素

暴露因素，一方面是指舞弊的可行性，即舞弊行為被披露的可能性；另一方面是指舞弊的后果，即舞弊者受處罰的內容。

1.注冊會計師的獨立性難以保障。由于H公司“一股獨大”的特殊情況，某氏家族具有被審計人和審計委托人的雙重身份，該身份使得某氏家族在H公司的運營上具有絕對的話語權。在這種模式下，某氏家族負責會計師事務所的選擇和審計費用的支付，可以說是會計師事務所的“衣食父母”。由此可見，公司違規(guī)行為披露的防線由某氏家族牢牢掌握，外部約束力弱，違法行為被披露的可能性大大減少。

2.犯罪成本低。H公司關聯(lián)方資金占用余額高達13.3億元，可證監(jiān)會對H公司的行政處罰僅有60萬元罰款。某氏家族里處罰最重的是某濤，也僅僅只罰款90萬元，其他相關違規(guī)人員處罰金額3-30萬元不等。相對于某氏家族非法占有動輒億元級的關聯(lián)方資金占用，犯罪成本如此微不足道，處罰方式的效力和威懾力低。在成本效益的原則下，這也難怪某氏家族為何存在僥幸心理，為謀取個人利益而鋌而走險。

三、總結與建議

2019年5月17日，深圳證券交易所《關于H股份有限公司股票終止上市的決定》宣告了H公司被終止上市。H公司股價高峰時期可達到30.04元/股，然而股價嚴重暴跌，截止到2019年7月5日只剩0.37元/股。造成H公司退市的并非“天災”，而是“人禍”。某氏家族的貪婪、企業(yè)缺乏約束機制是內因，舞弊成本低，外部監(jiān)督缺位是外因。因此，必須要采取相應措施防范大股東掏空上市公司的舞弊行為。

（一）提高管理層道德水平

某氏家族以權謀私，牟取暴利。企業(yè)應弘揚道德自律、制度約束企業(yè)文化氛圍，宣揚誠信、敬業(yè)的企業(yè)價值觀，不斷培養(yǎng)員工的道德修養(yǎng)和法制意識。

（二）優(yōu)化股權結構

某氏家族的舞弊行為因缺乏有效約束而有了可乘之機。從體制上，應防范管理層權利凌駕于內控之上的風險，管理層、治理層、大股東之間相互制衡，盡量避免兼任現(xiàn)象，形成多個利益主體，削弱高層合謀動機。

（三）增加暴露風險

當涉及上億的舞弊行為東窗事發(fā)時，某氏家族僅僅罰款幾十萬便可一筆勾銷。處罰金額與舞弊收益差距懸殊，這才使得以H公司為代表的舞弊行為屢禁不止。由此，應完善監(jiān)管法律法規(guī)，提高舞弊成本，增強事后懲罰力度，對舞弊行為嚴懲不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