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笛聲
摘要:安妮寶貝是一位極富有文學創作個性、文字表現力的文學創作者她以平和、冷靜的口吻娓娓講述著自己的、他人的城市里孤獨心靈的故事,描繪著許多游走于冰冷凝固的城市——鋼筋混凝土建筑中孤獨的漂泊不定的男男女女的孤獨。城市——男女愛情神話的解構場;鄉村小鎮——孤獨靈魂的棲息地;女性之愛——女人的精神歸宿。安妮寶貝正是以女人獨具的感性姿勢書寫著對城市生活的獨特體驗,在一個個漂泊的靈魂、孤獨的身影背后詮釋著情感存在的必然與偶然。
關鍵詞:安妮寶貝;孤獨情懷;解構;女性烏托邦
安妮寶貝是一位極富有文學創作個性、文字表現力的文學創作者。她的文字是個體生命的靈魂獨語,隱現著淡淡的孤獨、失落、壓抑的影子。簡潔流暢的語言文字,表面上像一條澄澈的緩緩流動的小河,透明、安然、幽靜、輕柔,卻又深深隱藏著如深秋月下般心靈的孤獨與蒼涼。她以平和、冷靜的口吻娓娓講述著自己的、他人的城市里孤獨心靈的故事,描繪著許多游走于冰冷凝固的城市——鋼筋混凝土建筑中孤獨的漂泊不定的男男女女的孤獨。呈現在讀者面前的是關于城市生活的或熟悉或陌生、或美好或丑惡、或快樂或悲哀、或現世或超現實的人文風景線。
一、城市——男女愛情神話的解構場
與傳統文學作品中對愛情的詮釋不同,安妮寶貝對愛情不是單純的謳歌與迷戀。在她的文本里,愛情與欲望有關又超越了生理欲望。文本里的“人物是獨立的和保持個性的人。他們比常人敏感,有潛伏的野性。”他們知道自我的終極期望。正是因為安妮了解并選擇了都市邊緣人作為文學關照對象,所以她對愛情里的情欲成分并不回避。在她的文本里,愛情是一種充滿宿命感的停泊,而承受愛之后的孤獨卻是他們的宿命——“蘇。你知道那種只有你一個人的孤獨嗎。所有的人都和你沒有關系了。所有的人都消失了”。[1](P28)
在物質文明以強勢姿態侵入人們的精神世界并越來越顯示其強大的威懾力的時代,情欲以物質的形式將羅曼蒂克的古老童話打的落荒而逃。在安妮寶貝的作品中,無論男女,總是在經過頻繁的肉欲洗禮后,找不到進入愛情圣地的鑰匙,他們只能痛苦地踏上尋找愛情的不歸路,或落寞地期待無望的愛情。他們是一群將愛情和肉欲清醒的分開了的深海里的魚,一離開水,等待他們的便只有死亡。他們試圖以性愛的方式泅渡到愛情的彼岸,但卻淹死在欲望的海洋里,成了沒有靈魂的一群。所以,在男人們經歷了不同的女人、女人們經歷了不同的男人之后,回望來路,卻發現一片茫然,漂泊的靈魂依然沒有找到哪怕是可以棲息片刻的家園。欲望之花在某個偶然的夜晚或白天粲然綻放之后,愛情卻隨之黯然凋零。兩個寒冷的人緊緊擁在一起,感覺到的依然是徹骨的寒冷而非他們苦苦追尋、久久渴望的溫暖。在城市里他們找不到真正的愛情,他們找到的是將自己最大的社會價值化。
安妮寶貝敏感地體察到了當下都市角落里的冷調生活形態,透過一個個棲息在夜色中的酒吧、咖啡館里的焦慮無奈、渴望愛與被愛又缺失愛的孤獨背影,展示了日漸繁豐的物質背后精神的日益蒼白消瘦和都市男女情愛的荒蕪與失衡,將傳統文學敘事慣性中的“情愛神話”置于充滿后現代意味的文化語境中進行消融解構,并對“性愛”主題作了充滿憂郁色彩的理性審視,從而以悲傷的眼神目送純真愛情的絕塵遠去。
二、鄉村小鎮——孤獨靈魂的棲息地
與城市的喧嘩、浮躁和誘惑相對立的偏僻、悠遠、寧靜的鄉村小鎮:在某個或晴或陰的日子,孤獨的漂泊者或流浪人的身影悄悄出現在小鎮疏懶的街頭。安靜、邊緣、僻遠的小鎮、小鎮上的小小的旅館成為盛放他們孤獨、痛苦、虛無、絕望的心靈驛站。就像小說《蓮花》中那個遙遠的、在歷史中、在傳奇中出現的“墨脫”,在《蓮花》中它是慶昭旅行的目的地,同時也是她未完成的友情夙愿到的地方,更是她經過千辛萬苦長途跋涉后生命頓悟之地。同時也是紀善生擺脫平庸的生活,撤掉一切束縛和責任,尋找自然自我,尋找年輕時期的戀人蘇內河的朝圣之地。“我的生活不過是工作、結婚、生兒育女……和所有人一樣。我們做著各種各樣的事情,有各種各樣的生活方式。你覺得一片樹林里樹的不同形態有什么標準嗎,如果在本質上,它們都只是一棵在經歷四季死而復生的樹。但,其實還是會有所不同。比如這決定它們會以什么樣的方式經歷四季死而復生。我只知道個人很難改變處境。”[2](P138)在城市生活中紀善生是高校高材生,是公司金領精英,是好丈夫好父親,是好兒子,卻是無法擁有自己想要的自我和自由的靈魂。他被現實壓榨,他沉默壓抑。直到自己身患重病,才可以放下塵世的所有羈絆,和慶昭結伴去往隱藏在深山之中,峽谷激流經過之處的“墨脫”——隱藏在高山之中的村莊,傳說中蓮花隱藏的圣地。盡管現實中的“墨脫”“大部分都是木頭房子和四川人開的小店鋪。村落并沒有想象中的美麗,它很普通。”[3](P183)空蕩的行囊,孤單的身影,迷茫的眼神,無一不展示出他們疲憊、壓抑的心靈。在艱苦的旅途中,在長長短短的偏遠寂寞的村路上,這群倉皇逃離了都市的文明的壓抑,神情蕭瑟壓抑,滿腔精神苦水的男男女女,在小鎮的濛濛細雨中,清醒了他們麻木孤獨的心靈。于是,會偶然遇到一個或風塵仆仆的,或堅強純樸的,或溫柔善良的男人女人,開始旅途中靈魂的洗禮,抖落一路塵灰,梳理傷痕累累的羽翼。都市生活中失落的耀眼珠玉,在江邊小鎮的空靈秀美中重新拾得。
在安妮寶貝的小說中寧靜的鄉鎮和繁華的都市上演著不同層次的故事,孤獨的肉欲與愛情呈現在不同的空間,并且以不同的方式演繹。鄉鎮與都市成了安妮寶貝筆下具有深刻寓意的隱喻性象征符號——現代人靈魂的重生與死亡的象征、精神與物質對抗的象征。
三、女性之愛——女人的精神歸宿
安妮寶貝在理性地審視都市人精神失衡狀態下的情感危機時,顛覆了傳統敘事慣性下的兩性愛情神話,同時也建構了一個關于女性之愛的童話:永恒的相知相愛的女兒國童話,這種感情或許是友情或許是愛情,卻無關肉體與欲望。
都市男女們在經歷了災難般的肉欲洗禮之后,靈魂的黑洞被無限制地放大了,強烈的刺激之后是無盡的虛無。相反,原本互為競爭對手的女人們卻向彼此伸出了拯救之手。在穿過茂密的情欲森林之后,她們如蛻變后的彩蝶,在溫暖的同性友誼中翩翩重生。“這段往事,使我對女性之間的友情,一直保持著某種信仰。在它里面,沒有性,沒有好奇,有沒有激素的作用。只是因為彼此共同的愿望而靠近。我們就像兩個敏感的貧乏的孩子,彼次擁抱取暖。這樣純潔靜好的陪伴。”[4](P97)女性間一種仿佛母性的神秘召喚,為她們披上一層圣潔的光環。不管是被何樣的塵世疾苦包圍,她們總是在最絕望無助的時候得到來自同類的呵護。在物質世界夾縫般的生存虛無中,又是同類給予她們精神的撫慰。
同時,這種女性之間的信仰又會化為沒有肉體之欲的同性之間的愛戀。就像《薔薇島嶼》中的蘇與“她”在經歷了所有的創傷之后相戀時所認識到的:“我們相愛。多么美好。相愛才能帶來活。才能活著。活下去。它穿越痛苦,帶來慰藉。它溫暖。平淡至極。”[5](P36)12歲的她與她同齡的女同學都有家庭不幸福的痛苦,為了解脫這種痛苦,她們兩個有了一段不同尋常的初戀。“我們有彼此隱秘而艱澀的疼痛。都還沒長大,是腫脹的純潔的花苞。想在彼此的靈魂里尋找一條通往世界的途徑。而這個進入的切口,只能是給予彼此的愛。這種愛,因為某種絕望,顯得盲目而決絕。充滿糾纏。……那時候總以為戀愛能夠徹底地拯救自己的孤獨.”[6](P97-98)在這個女性相知的童話世界中,在愛情與友情的國度里,安妮寶貝解構了男性的獨特話語權,他們或缺失,或雖不是魔鬼撒旦,卻也遠無天使的純潔。毫無疑問,安妮寶貝企圖通過這種質疑異性愛戀主題的神性,從而將女性之愛作為詩意的棲居方式,用以抗衡被物欲擠壓的精神荒蕪的男女之愛的神話世界。
綜上所述,安妮寶貝正是以女人獨具的感性姿勢書寫著對城市生活的獨特體驗,在一個個漂泊的靈魂、孤獨的身影背后詮釋著情感存在的必然與偶然。
參考文獻:
[1][4][5][6]安妮寶貝.薔薇島嶼[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2.
[2][3]安妮寶貝.蓮花[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