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有樹，便不覺得苦

劉陽

人生在世，原本是來受苦的，可是有草有花有樹，便不覺得怎么苦了。抬頭看天，極目望樹，凝神賞花，哪怕低頭瞥見小草，也是欣喜與自在。何況，春天來了。

你看，無論鄉間還是城市，無論阡陌還是通衢，無論小草還是名花，植物們都在拼命生長，發芽、長葉、開花，欣欣向榮，次第葳蕤。

梅花傲霜斗雪，喚起春的消息。粉紅、嫣紅、粉白、米白、淡綠，哪樣都好，馨香繚繞，姿容超拔;玉蘭挺立于藍天下，潔凈出塵，白的皎潔如月，紫的富貴豐潤;迎春，與連翹花相似而不同，艷黃色花朵不經意間就開成了一長串;二月藍，鋪天蓋地的紫色，染得空氣也淡雅起來;而身邊的喬木如垂柳與杉樹，則越發風致了。風姿卓絕的鳶尾花，難怪是梵高、莫奈們的筆下仙子，那奇異的紫色花朵，分明是仙葩玉人！就算路邊可見的白色扁竹蘭，也十分清麗脫俗。郁金香勝在花型美麗、多姿多彩，竊以為規模不能很大時，不如單植顯其儀態萬方。接骨木花是艷艷的紫紅色，花瓣如絲，花開之時，仿佛一大捧手工絹花隨意拋灑在枝葉間，就那樣安然盛放。校園有一株山茱萸，花開滿枝之際，一樹鵝黃、淡青與嫩綠混合后的明艷色澤，在陽光下更加跳脫，仿佛春天的氣象就靠她擔當了似的。丁香花淡紫色的小花在枝端一叢叢開放著，令人憶起戴望舒的《雨巷》，恨不能穿上素色旗袍，擎著油紙傘，在她樹下徜徉。

這些花樹之下，小草也不甘寂寞，仿佛一剎那間便鋪滿空地，各自妖嬈。紅花酢漿草、蒲公英、紫花地丁、野草莓、活血丹、婆婆納、彈刀子菜、野豌豆、苦荬菜、馬鞭草、鴨跖草……不一而足，數不勝數。郊外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放射著灼灼光華，令藍天更藍，白云更白，泥土山石更顯其肥沃與峻拔。

罌粟屬的花皆妖艷無狀，而虞美人多了一份質樸天然之氣，抵消了咄咄逼人的魅惑。它只在田間路畔，舒展其婷婷身姿，揚起她的笑臉，明麗粲然。

無法忽視的是風信子，粉紅、淡紫、淺藍……顏色如何都不要緊，關鍵是濃郁的馨香，遍染衣裾，經久不散！況且，她不拘環境，無論是土里種，還是水里養，皆不妨礙她幾片細長的厚葉托出一大串寶塔似的花球。而隨處可見、四季常開的三色堇，和花期極長的日本牽牛，兀自努力綻放著，即使無人矚目。

過了三四月，便迎來了牡丹、芍藥、杜鵑、石榴，還有玫瑰、月季、梔子、合歡、波斯菊，甚至桂花、菊花，以及初冬孕蕾深冬一直開放至今的茶花……賞不完的百卉千葩，自感如置身仙境。就算無花的樹們，在春天里也華美逼人，如含笑的少年。

摘自《莫愁·時代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