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慢慢來

祝海霞

到了初現酷暑之氣的六月，一年的光景便過了一半。望著堆積如山的工作，以及仿佛永遠也完不成的任務，我內心開始急躁起來，頗有一番眼看惠蘭花枯只能“空折枝”的焦慮。我這邊著急上火，先生那邊飄來一句：“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其實，關于焦慮，我和先生還有一番討論。先生說：“焦慮是因為有壓力，壓力大是因為能力配不上欲望。當你沒有欲望時，壓力自然消解。”醍醐灌頂啊，原來，焦慮是因為我想把事情做到完美并得到認可的欲望作祟。

我頓覺釋然。其實，工作如此，尋常日子也是如此。人生之日久遠，中途必然為諸事所累，何不順勢而為？明朝洪應明曾于《菜根譚》言：“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度寒潭，雁過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來而心始現，事過而心隨空。”說的是風吹散竹子，竹林里卻沒有留下風的聲音；雁從寒潭飛過，寒潭上卻沒有留下雁的身影。因而，修養高的人遇到事情，就會憑著本心處理，盡心盡力，也就氣定神閑。

這大概就是《六祖壇經》所警示的：“來去自由，心體無滯，即是般若。”來去如風，得失隨緣，不要因此而煩惱，不要自損自傷，才是智慧之道。俗人如我，遇到瑣事就這樣思慮無度，怕是毫無慧根可言。

憶起沈復《浮生六記》里的一段文字“夏日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蕓用小紗布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不覺莞爾。沈復與陳蕓本是表親，且自幼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蕓娘一生所向往的，不過是“布衣暖、飯菜飽，一生雍雍，優游泉石”的煙火日子，對婆婆妯娌盡孝盡心，丈夫“奔走衣食，中饋缺乏”，她也“能纖悉不介意”。她一生多經磨難，不為公婆所容，后來隨夫漂泊異鄉，她也無所怨懟。大抵正是這樣的雍容氣度，才讓她一直能惠而不費地生活得相當有情趣，然后與志趣相投的丈夫“唱隨二十三年”罷！

煮泉浸日月，日子慢慢來——煙火人家，萬千造化自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