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班的拼客

徐玲

放學的鈴聲剛響起，羅羅“呼呼”地躥到講臺前，勾著大拇指動員：“今天拼餐，到聚蝦樓去吃盱眙龍蝦，想拼的跟我走！”

“喂，羅羅，聚蝦樓的龍蝦很貴的，48元錢一斤呢！咱們拼得起嗎？”矮個子的西蒙跟在后面直著脖子擔心地問。

“拼不起你就別跟著?！鼻懊嬗胁簧偃巳氯碌?。

西蒙抓抓頭發，拱拱鼻頭：“誰說我拼不起？”說著他緊緊貼上拼餐的隊伍。

“瞧瞧，都瘋掉了?！蔽挠鹂嬷鴷哌^來，“班長，要不，你陪我去小美女飾品店吧？”

“又去‘小美女？你又看中了什么？”

“一個化妝包。嘿嘿，你不知道它有多漂亮呢！”

“再漂亮我也不跟你拼。”我的頭腦十分冷靜，“上次我花20元跟你拼的一條手鏈，你戴了一個星期，我才戴了三天，就褪色了?！∶琅疀]好東西?！蔽颐蛑彀痛蟛阶叱鼋淌遥焕硭??？刹懦鲂ｉT，我就被西蒙攔住了。

“干什么？你不是跟著羅羅他們拼龍蝦去了嗎？”

這家伙縮著脖子鬼頭鬼腦地對我說：“班長大人，拼龍蝦是需要人民幣的，我現在身無分文，請你看在我們是同一個祖先的分上，可憐可憐我，借我24元吧。16個小時過后，我還你29元?！?/p>

“得了吧，我跟你可不是同一個祖先?！蔽疑昝鞯馈?/p>

“你不能見死不救??！”西蒙帶著哭腔喊，“這工夫，羅羅他們一定把龍蝦都點上了，我要是不去，明天見了面臉往哪兒擱?。俊?/p>

“就擱你脖子上。”我轉過臉，“成天拼吃拼喝拼玩兒的，總有一天會拼出命來?！?/p>

“話說這么難聽干嗎？”西蒙生氣了，“不借就不借，還教訓起人來了……”

我嘆了口氣，從口袋里翻出20元：“我只有這么多，拿去吧。不要你利息。”

“我才不稀罕?！蔽髅伤λΠ蜃宇^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我還沒進教室，就聽到羅羅的大嗓門唱戲似的嚷嚷：“……你要是見過那種電動四驅遙控平跑車，一定會興奮得尖叫。到手就能玩兒……原價1599元，現在是跳樓價499元……”

“我拼了！”“我也拼了！”十幾個男生都站起來喊“拼”，教室里熱鬧成一鍋粥。

對于我這個班長的到來，大家居然視而不見。我想了想，走上講臺：“在晨讀之前，我也想跟大家拼一拼。”我的話嚇了他們一跳。我雖然身為班長，卻從沒主動拉過拼客。這次，對他們來說是個意外。

“我看中一套四大名著珍藏版，原價208元，現價119元。誰愿意跟我拼一下？”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反應。

“書也要拼嗎？你看中的話自己買呀！”西蒙在下面嚷嚷。

“是啊是??！”不少人附和。

我很沒面子地聳聳肩膀強作灑脫：“算了。請大家把英語課本打開——”

“班長，我跟你拼！我出60元！”文羽突然站起來朝我打手勢。

晨讀結束后，文羽貓著腰過來戳我的背：“那個……我最近跟人家拼了很多東西，手頭比較緊，那套四大名著，你要是太喜歡，就一個人買下吧……”

“??？”我跳起來，“你不是當場答應跟我拼的嗎？”

“小聲點兒——”文羽把我摁下去，“當時還不是為了救你面子？”

文羽剛走，西蒙晃著胳膊過來了。

“班長，我看中一件婦女節大禮，你跟我拼吧！”

我望著他，想起自己昨天放學時得罪他時他難過的樣子，心里覺得欠他一份人情。

于是我說：“行！”

明天是婦女節，我早就計劃著給媽媽買禮物，但就是想不到買什么好。西蒙要了我10元錢去拼禮物，算是幫了我的大忙。

這天放學后，西蒙在校門口等我，把一個用彩塑紙包裝得漂亮的纏著紅色蝴蝶結的長方體盒子遞給我，笑瞇瞇地說：“祝你媽媽節日快樂！”

沒等我說“謝謝”他就跑開了。我很想把禮物拆開，見見廬山真面目，但為了保持包裝的精美完好，我把好奇心吞肚子里了。

等到晚上，我把禮物盒悄悄放在媽媽的枕邊。第二天早上，我看見媽媽在吃早飯，便走過去伏在她肩膀上：“禮物還滿意吧？”

媽媽看看我，笑吟吟地問：“李木子，你知道不知道媽媽已經40歲了？”

我感到奇怪，四下里尋找那個禮物盒。我走近它，看見里面放著一排小小的五顏六色的蠟筆小新，塑膠做的。天哪！居然是蠟筆小新！

我瞠目結舌，滿腦子都是西蒙壞壞的笑臉。這家伙！耍我也就算了，連我媽都一塊兒耍！

星期一，我沖進教室，看見五六個男生扭成一團，沒人敢去拉架。

羅羅抱著電動四驅遙控平跑車上躥下跳。后來我聽明白了，都是拼車拼出的矛盾。

“羅羅，還我錢！我以后不跟你拼了！”這個說。

“我也不拼了！”那個說。拼客們都向羅羅要錢。

我在人群中找尋西蒙。見我看他，他有意把頭別向一邊。

“謝謝你為我媽媽精心挑選的禮物。”我走過去，大大方方地說。

他張著嘴巴有些尷尬。等我轉身離開時，他在我后面說：“對不起。”

終于，我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