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維

我們學校重視視野,鼓勵每個人至少出國一學期。對外國來的交換生,也配以本校生做新手向導。如此一來,我認識了清華哥。
聽到介紹,“跟你做新手村任務的是清華生物系第一名哦,獎學金拿到手軟,這次僅生活費就每月1200美元。”我撲上去頂禮膜拜。心想,沾一沾學霸氣息,有助于自己的進化。
我帶清華哥吃冰激凌自助餐,他沒見過,很是新鮮,捉住店員小哥瘋狂發問,一張口嚇了我一跳。那是一口地方口音濃郁的中式英語。清華也太不重視學生口語了,弄個英語角不行嗎?
我聽不下去,讓他把疑惑告訴我,我幫他問。他擺手拒絕,非要自己說,說不明白就手舞足蹈,還閑聊起來了。一時間,人人進店都要瞄他幾眼。我忍不住離他遠一點。
一學期11周,開學兩周后就是期中考試,一輪連一輪考到期末。學期步入正軌,人們走路都恨不能飛,依然有清華哥逸事口耳相傳:“有人隔三岔五在中餐廳狂說英文,那發音標準閩南語系,還嗓音嘹亮,連語言班的都聽不下去要糾正他。出來交換三個月還把自己當美國人了,真可怕!”配微信視頻傳播。我悲痛地想,真是砸清華的牌子。
清華哥回國前請我吃飯,張口點單,又嚇我一跳。“你是掉進山洞撿到了《九陽真經》嗎?閉上眼睛聽你完全是個美國人!”我驚叫,才三個多月啊!
“抓住一切機會狂聽狂說而已。我不像你們常年在美國,本科四年,我只有這三個月可以生活在純英語環境,只能盡可能多收獲一些。”他說得靦腆。
我想照舊打趣:如今的美國西海岸算哪門子純英語環境,中國人、中餐廳到處都是,商場里設置漢語導購,除了上課和寫作業簡直用不著英語,根本不是學語言的好去處。
可我羞愧得說不出來。
他怎么就做到了呢?“我知道自己說得不好,可是如果我不說,就永遠不會好。凡事有過程,早晚要走一遍。”
我連忙擺手,“不不不,你已經說得太好了,不知道的以為你高中就留學了呢!”
我的雙學位之一是心理學,知道人腦理解語言的部位11歲已經發育成熟,因此英語口音是否純正,幾乎與人生活在英語環境多久無關,而是取決于多早接觸。看遍了形形色色的留學生,眾人公認刻苦的高中留學生還有可能徹底擺脫不純正口音,18歲出國的本科生不用癡心妄想,流利就好。我大約就是這樣漸漸放松自我要求的。我忽然有點恨自己。
清華哥瘦瘦白白小小,不太起眼,我卻再也不敢小覷他。原來清華人厲害,不在于成績好、會考試。三百六十行,行行不一樣,成功的充分必要條件卻大同小異。他們知道如何做好一件事,便知道如何做好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