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界只剩下欲望(評論)

趙劍云

愛情是文學永恒的話題，婚外情也是其中一種。真正的愛情，純潔，真誠，而婚外情卻是一種復雜的情感。因為千百年來，婚外情一直被定性為不道德。這樣的關系便成為了一種危險的關系，婚外情是一種玩火的游戲，尋求婚外情的男女其內心更為復雜，更為矛盾。他們的精神世界，常常冰火兩重天，猶如在天堂和地獄中往返。

到婚外尋找出口，其實是對婚姻的負面反饋與警告，也是對婚姻的沉重打擊。堅持個人快感，不顧及對他人和社會的影響，是當下一些人追求自我的表現。情欲在他們的身體內涌動，像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欲望是個動詞，它可以是由心而發的燃燒著的激情。欲望像狂風掃落葉一般，把人的意志連根拔起，把心靈投入萬丈深淵。薩特說：“人固然會受到外界因素的影響，當社會環境影響人的生活，人的命運將如何掌控？”當今世界，婚外情是很普遍的現象，許多婚姻關系出現問題后，男女都可能出軌。

短篇小說《危險關系》通過一個叫瑤光的攝像頭的視角，盡量以客觀口吻陳述故事，以平實的語言，寫下一個叫海參的已婚男人與離異女人百合的婚外戀全過程。小說是從一場車禍開始的，攝像頭在高處冷靜地敘述事件的始末，它的冷靜敘述中，我們沒有聽到一聲嘆息。攝像頭高高在上，它告訴我們：“婚外情的人間男女不過如此。”

《危險關系》不是一個溫情的小說，它關乎欲望，關于人性，關乎人的動物本能，只是和愛情無關。小說一開始就在追本溯源一場車禍的誘因，可以說，開始就是血腥的。作者一直在揭露海參婚外情中的游戲心理。這個故事里，世界只剩下了欲望。世界中的男人女人，在欲望的戰場上，赤身裸體地搏斗，最終兩敗俱傷。這是一部讓讀者直面殘酷人生的現實小說。

在當下日益膨脹的消費社會中，現代人自我意識越來越強烈。國內外研究表明，男性和女性在產生婚外戀的動機和方式上有所不同，婚外戀中的男女雙方心思也各不同。男性尋求的是肉體感官的刺激，而女性往往追求的是愛情。處于婚外情的人，都膽戰心驚，擔心被發現，擔心自己的不正當行為受到社會和家庭的譴責，擔心功名毀于一旦，擔心家庭破裂，妻離子散……

托爾斯泰早在《安娜·卡列尼娜》的開篇里就說過：“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小說《危險關系》通篇在描寫欲望，婚外情是一種玩火的游戲，沒有永遠的贏家，到頭來卻是絕望。

百合本來是個不幸的女人，她被離婚不離家的前夫深深傷害，命運對她施以無情打擊，而她卻渴望得到愛。蕭伯納說過一句很刻薄的話：“女人確實等待男人的追求，不過，這種等待就像蜘蛛等待蒼蠅。”百合是可憐而可悲的，她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也無法對生活做出反抗。她把希望寄托在已婚男人海參身上，她的悲劇是難免的。

這世界上有一類男人，他們不承諾，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被稱為“四不男人”。海參就是這樣的男人。海參追求的是伴隨著背叛而來的刺激，他無意破壞誰的婚姻，也不想結束自己的婚姻。他是那種隨時能夠轉身就走，隨時能夠拋棄感情的男人。海參代表的是當下一部分在婚外情中既想消費愛情又不愿承擔責任的男人。

百合原本可以選擇另外的生活，可以組建新的家庭，離開她的前夫，或者帶著女兒獨自生活。然而，小說沒有給她這樣的選擇。不可否認，她對海參是有一點真心的。我們也看到了她的軟弱，她好像可以接受一切，也可以承受一切，她被男人呼來喝去，她在生活中是無力反抗的。

人往往就是這樣，一旦被命運拋到生死災難的邊緣，才能在生活中找到平靜。罪惡和狂歡的快感之后，一切塵埃落定。

百合的悲劇是她悲劇性格與悲劇命運的必然因果。海參的瘋狂加速了他們關系的結束。當百合拿肚子里的孩子和U盤威脅海參時，她其實是在用愛和欲毀滅自己，最終海參爆發，決定結束一切。

小說結尾處，一場車禍澆滅了男女主人公的欲望之火和邪惡之火。百合的悲劇是自己種下的果。車禍后，百合失去了記憶。這是小說難得的暖色，所有的情欲和瘋狂都煙消云散。

《危險關系》里表現了人性的丑惡、貪婪，結尾的車禍只是被動地結束了這樣一種關系，并沒有讓男女主人公真正醒悟，這是小說里讓人遺憾和不足的地方。

小說的主題可以歸為靈肉之爭一類，這里的欲望又可以被視為是人性最原始粗糙的表露。醒悟者將得道，迷失者將墮落。若是小說結尾處，百合能從這段危險關系里死里逃生，徹底醒悟，這會給人一些希望。《危險關系》雖以悲劇結尾，但是，因為缺乏對于海參和百合內心的探尋，讀者也不能在閱讀中獲得更多的反省和覺知。

作者的敘事角度很清晰，作者對文字的掌控力卻是有限的，且敘述中缺乏流暢和邏輯。有些情節沒有交代，很突兀地表現出來，比如百合在法庭上的表現和發現懷孕后的表現，讓人感到不太協調。作者也沒有表現出男女主人公內心深處的糾結和復雜。對于海參妻子原諒出軌的海參也只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小說的視角轉換非常靈活，人物的形象卻不夠飽滿，小說沒有交代出當下欲望男女的精神出路。人物在作者筆下有時會掙脫，顯得凌亂。這些是小說中可以改進的地方。不過我們相信年輕的作者在今后的創作中能處理好這個關系。

陀思妥耶夫斯基說：“文學家用精妙的故事、精妙的人物去傳達那些冷硬道理。”希望作者能在今后的寫作中，塑造一些更加精妙的人物和精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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