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狄公的西方之旅

陳娟

高羅佩

公元663年，人稱“狄公”的狄仁杰任大理寺丞的第二年，蓬萊縣令王立德中毒身亡。為查明真相，狄公主動要求到蓬萊縣接任縣令。甫一上任，他便前往查案，深夜遇到一瘦高男子，靜立在地，直直盯著自己，后從縣衙主簿那里得知“正是死去的王縣令”。就在這樣一個詭異的港口小縣，狄公查明了前任縣令的死因。而后隨著案情漸漸明朗，白云寺慧本法師利用禪杖走私黃金的秘密也被偵破。

這個跌宕起伏的故事出自荷蘭漢學家高羅佩所著的《黃金案》，是新近出版的《大唐狄公案》系列小說的開篇故事。在高羅佩的筆下，狄公軀干豐偉、相貌軒昂，頷下飄著長長美髯，“渾身無一點官場的氣象”。辦案時他事必躬親，喬裝打扮混入市集，深入虎穴與罪犯周旋。隨著謎團一一被揭開，神探狄仁杰的形象也躍然紙上。除了狄公，小說中還有佛門弟子、巨商富賈、煙花女子等各色人物出場，他們出入酒肆、茶寮、賭館等處，共同串起了一幅大唐社會生活圖卷。

這樣一個富有東方情調(diào)的公案故事何以出自外國人之手？這要從高羅佩本人說起。他1910年生于荷蘭，父親是荷屬東印度的軍醫(yī)。他從小就對中國文化產(chǎn)生興趣，高中時跟著中國留學生學習中文，后來又在大學里專門攻讀中文。畢業(yè)后，他開始了長達30多年的外交官生涯，輾轉(zhuǎn)東京、重慶、貝魯特等地。

《大唐狄公案》第一輯。

高羅佩與狄公相遇于上世紀40年代。當時，他任荷蘭駐日本領(lǐng)事館助理譯員。有一次，他偶然讀到一本奇書——清初的公案小說《武則天四大奇案》，被其中的主人公狄仁杰折服。于是，他將之翻譯成英文，取名《狄梁公四大奇案》。令他始料未及的是，英譯本在西方一經(jīng)出版，就掀起一場“狄仁杰熱”，讀者紛紛來信要求他繼續(xù)介紹這位“東方神探”。自1948年開始，他一邊工作，一邊用英文書寫狄仁杰的故事。將近20年的時間里，他寫下16個長篇，8個短篇，合稱《大唐狄公案》，包括著名的《湖濱案》《銅鐘案》等。

“雖然裹上了中國習俗，這卻是部真正的西方偵探小說。”一位研究高羅佩的西方學者如是評價《大唐狄公案》。在中國公案小說中，常常會出現(xiàn)陰司斷案、鬼神托夢等“陰陽共判”情節(jié)，而在高羅佩的筆下，狄公偵破案件遵循西方式破案手法，“讓證據(jù)說話”。通過一個個曲折離奇的謎案，他把狄仁杰帶到了西方社會，大唐狄公風靡一時，被稱為“東方的福爾摩斯”。據(jù)說當時荷蘭的外交官必讀，美國國務院也建議“前往中國任職的工作人員應當閱讀此書，以增進對中國人的了解”。

作為漢學家，高羅佩的成就不只《大唐狄公案》，他還寫就《琴道》《中國繪畫鑒賞》《中國房內(nèi)考》等，將中國文化傳播到西方世界。直到去世前幾年，他還在研究長臂猿在中國文化中的角色，輯成最后一部專著《中國長臂猿——中國動物傳說札記》。

高羅佩的后人回憶，無論身在何處，他總會為自己布置一個中式書房，琴棋書畫樣樣備齊。而他本人似乎也從未把自己當作外國人——一次在酒后微醺時，他對朋友說：“狄公就是我，我就是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