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女孩賣湯圓傳承“奶奶的味道”

俞佳鋮

奶奶的湯圓，童年最甜蜜的味道

今年25歲的龔藝林，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重慶女孩，圓圓的大眼睛，立體的五官，經常會有人問她，是不是混血兒？其實，龔家祖輩中還真的有俄羅斯人，傳到龔藝林的身上，大概還有八分之一的血統，強大的基因，讓龔藝林從小就與眾不同。

小時候的龔藝林，身體瘦弱，經常生病。剛上小學一年級，她就不斷感冒發燒，咳嗽起來感到胸口隱約疼痛。爸媽帶她去醫院檢查，被診斷為心肌炎。為了治病，龔藝林休學一年，幾乎整天躺在床上，與藥罐為伴。因病情反復，爸媽三天兩頭要帶她去醫院。有一次，龔藝林白天剛從醫院回來，半夜突然病情加重，臉色蒼白，直冒冷汗。爸媽連忙把她送至醫院，因病情危急，醫生還下了病危通知書。

媽媽哭得幾乎暈過去，爸爸龔長生強忍悲痛，在上面簽了字。所幸，經過緊急救治，龔藝林的病情控制住了，情況好轉。那一年，龔藝林先后被醫生下過3次病危通知書，每一次都化險為夷。

“媽，我想吃奶奶包的湯圓。”那段時間，龔藝林吃藥比吃飯還多，嘴巴苦得不行，她最想念的就是奶奶做的湯圓。奶奶潘素芳十分疼愛孫女，無論龔藝林什么時候想吃，都堅持現做現包，讓孫女吃到最新鮮的湯圓。

在家人的呵護下，龔藝林的身體一天天好轉，能繼續上學了。但在小學4年級之前，她每天只能上完上午的課，下午要回家休息。醫生讓她停止一切體育活動，活潑好動的龔藝林看著操場上同學們自由自在地奔跑、跳躍，十分羨慕。

媽媽很理解女兒的心情，咨詢了醫生后，她帶龔藝林去學游泳。“我真的能學游泳嗎？真的嗎？”抱著媽媽給她買的小碎花泳衣，年幼的龔藝林喜出望外，一遍遍地跟媽媽重復確認。

聰明的龔藝林很快就掌握了游泳的要領，在泳池里自如地游著。媽媽在岸邊看著女兒，半個小時后，就把她從水里“撈”起來，生怕她太累。龔藝林嘴巴噘得老高，身體像小泥鰍一樣，和媽媽耍“賴皮”，但媽媽始終軟硬不吃。

沒辦法參加體育運動，爸媽把龔藝林帶到當地少年宮，學電子琴。但龔藝林不喜歡電子琴，覺得琴聲很難聽。每次學琴，沒按上幾個鍵，她的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下來，小臉蛋滿是委屈。“既然孩子不喜歡樂器，就不要再帶她去少年宮了，好像去受刑一樣，看的我怪難受的。”媽媽和爸爸商量著。正當兩人琢磨著再讓女兒學點什么的時候，突然看到龔藝林兩眼不眨地盯著電視看，里面播著一個二胡的表演節目。“這個好聽，我要學。”女兒點名要學二胡，爸爸當即出門給她買了把二胡。此后，龔藝林每周都會開開心心地牽著媽媽的手，去少年宮學二胡。

體弱多病的少年時光，有了爸媽、奶奶等親人的陪伴，龔藝林過得豐富多彩。奶奶做的湯圓，是她童年記憶里“最甜蜜的時光”。稍長大些，奶奶會教龔藝林包湯圓，邊包湯圓，邊給孫女講湯圓的故事。20世紀30年代末，那時奶奶才10多歲，跟著她的曾祖母一起從重慶涪陵區的家中，來到渝中區西水門城墻外棚戶區，支起一個小攤賣湯圓。曾祖母包湯圓有獨家秘訣，湯圓個大、皮薄、餡多，久煮不爛，還不粘牙，吃過的客人都說好，回頭客越來越多，當地人都稱她們的湯圓為“啥子巷巷大湯圓”。

這個小攤沒能一直擺下去，但是包團圓的手藝一代代傳了下去。“吃著湯圓，一家人就團圓了。”這是奶奶包湯圓時總念叨的話，從此龔藝林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吃湯圓，就象征著團圓。

多才多藝的優秀學生，還有一顆有愛的心

吃著湯圓長大的龔藝林，是個陽光甜美的女孩。在重慶第29中學讀書時，她作為愛心社社長，經常組織一些有意義的活動。2011年的重陽節，龔藝林和社員們戴著小紅帽，在重慶解放碑步行街，給過往的年輕人遞上一張印著“溫馨提示”的紅色小紙條：“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再忙也別忘了今天是重陽節啊！”有心的龔藝林還借此機會進行了一個小調查，發現有近兩成的年輕人，忘記了“重陽節”。她覺得提醒大家趁著重陽節，向老人問好、送關懷，是一件非常有意義的事。

不僅如此，在龔藝林當愛心社社長的那些年，社團一直堅持環保理念，組織英語聽力磁帶循環使用活動，把上一屆同學用過的磁帶，分配給下一屆學弟學妹用，既節約了同學們的開支，還有效地進行了廢物利用。

對一件事情有著執著堅持的龔藝林，始終沒有放棄小時候就開始練習的二胡。不僅如此，興趣廣泛的她，還利用課余時間，學習古琴、聲樂、書法等，每天忙碌而充實。那段時間，她還考取了二胡國家9級資格證書。

2012年，龔藝林參加完高考，還要面對聲樂特長生考試。考試那天，下著大雨，龔藝林還沒從高考的緊張情緒中走出來，對聲樂考試沒有十足的信心。到了考場，龔藝林暗自為自己加油打氣，她用美聲唱法，高歌一曲《紅梅贊》，引來考官們一片贊嘆。那一年，龔藝林作為重慶交通大學、重慶工商大學、重慶理工大學三校藝術特長生聲樂組聯合測試第一名，成了各所大學爭相錄取的對象。但龔藝林有自己的打算，她想好了，將來畢業以后要自己創業，所以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重慶理工大學的市場營銷專業。

在大學里，龔藝林參加各種活動，磨練自己。大一下半學期，她向國家工商部門申請并注冊了重慶祺苑文化交流中心，承接一些企業推廣策劃項目和會務服務等業務，邁出創業第一步。創業路上，人際關系十分重要。龔藝林的朋友越來越多，客戶量自然也日益增加。

“你女兒真能干，大學還沒畢業就開公司賺錢了。”龔藝林的媽媽和朋友聚會時，大家少不了夸贊龔藝林幾句。媽媽知道，女兒之所以能在創業路上左右逢源，有個“秘密武器”，那就是女兒隨身攜帶的一個古籍經典語句小本。本子里記載著很多古人的為人處世之道，龔藝林特別推崇儒家的“三省吾身”，即每天要多次反省自己：替別人做事有沒有盡心盡力？和朋友交往有沒有誠信？老師傳授的知識有沒有按時溫習？龔藝林經常拿這些標準衡量自己，努力做一個閃光的人。

2015年5月，龔藝林帶領的團隊，在全國大學生創業大賽重慶賽區總決賽中獲得銅獎。之后，她成為了由眾多大學教授、專家學者組成的重慶中華傳統文化研究會年齡最小的一名理事，還加入了重慶國際婦女社，成為年齡最小的中國籍會員。

大三那年，龔藝林和父母去當地一個購物廣場逛街，看到有一群人在玩冰球。“太帥了，我也要學。”龔藝林對冰球“一見鐘情”。爸媽覺得冰球太危險，不想讓女兒學，但拗不過女兒的堅持，只能答應。

在教練的指導下，龔藝林大著膽子開始學冰球。早年曾學過一點旱冰的她，滑地還算順暢。但因為太興奮，沒滑多久就摔了個四腳朝天。爸爸趕緊過去扶起女兒，直感嘆：“你看人家玩冰球帥，可自己卻‘帥不過三秒啊。”龔藝林倔強地站起來，拍拍屁股，一轉身繼續上場。

“生活就像打冰球，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雖然知道很危險，會被沖撞，會受傷，大不了摔一跤，站起來再繼續。”學了一段時間的冰球，龔藝林不僅球技漸長，還從中悟出不少道理。之后，冰球成了龔藝林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她還當上了重慶業余冰球隊隊長，她對這個“隊長”的定義是：“并不是因為我的球技好，可能大家覺得我組織能力強，又有親和力，訓練時敢拼搶，有沖勁，所以就選我當隊長。”

不當空姐賣湯圓，“湯圓西施”留住老味道

大學畢業后的龔藝林，更加出落得美麗大方。2016年，她在爸媽的鼓勵下，參加重慶小姐的比賽。在才藝展示部分，她一曲二胡，贏得全場熱烈掌聲。那次比賽，她入圍重慶小姐十強。之后，龔藝林還去報考了地處阿拉伯半島的卡塔爾國的卡塔爾航空公司，順利入選空姐。卡塔爾航空是目前世界上最豪華的航空公司之一，福利待遇非常好。

大學畢業，人生開始新的旅程，當空姐還是當白領？一個個大好的機會擺在龔藝林的面前，她考慮了很久，遲遲拿不定主意。那段日子，龔藝林待在家，不知何去何從。偶爾，她會從冰箱里拿幾個媽媽包的湯圓來吃。這種熟悉的味道，讓龔藝林感慨萬千：“外面賣的很多湯圓，都沒有我家的湯圓好吃，這種味道要是能發揚、傳承下去該多好啊。”

借著這股靈感，龔藝林作出一個決定，放棄空姐和其他高薪工作，開一家專賣湯圓的店。媽媽說：“你年紀輕輕，應該找一份體面一點的工作，哪有大學生賣湯圓的啊？”龔藝林試圖說服媽媽，但媽媽還是想不通。她就退了一步，先在網上賣湯圓。老客帶熟客，沒想到生意還特別紅火。網店開了一年多，她想著吃湯圓還是現煮的味道最好，于是就打算開一家實體店。爸爸比較理解女兒的想法，忙前忙后，幫她找店面、裝修，打點一切。

今年年初，在重慶市渝中區山城巷，龔藝林的湯圓店開張了。龔藝林給店鋪取了個名字叫“啥子巷巷大湯圓”，意思是要時刻提醒自己，傳承奶奶的湯圓手藝。

10余平方米的湯圓店，被龔藝林打點地非常雅致。一切按照奶奶那個年代的裝修設計，老式桌椅板凳、暖黃色燈光，連煮湯圓的地方，都是舊式的農家灶臺模樣。在小店的一面墻壁上，龔藝林掛上了自己和家人的合影，十分溫馨。

龔藝林賣的湯圓，也是奶奶做的經典味道，用花生、黑芝麻、豬油等10多種佐料，經過人工搗碎、炒制，按一定比調制成餡，再包成湯圓。

隨著人事變遷，要完全還原“奶奶的味道”，并非易事。開店前，龔藝林經過多次嘗試，總覺得味道有那么一點不到位。“媽，你來幫我看看，我的小店還要靠你這個軍師坐鎮呢。”龔藝林軟磨硬泡，請媽媽“出山”。媽媽被女兒的執著精神打動了，經過一番研究，她判斷：“問題出在花生上。”龔藝林這才想起，自己小時候常跟奶奶去買做湯圓餡的料，奶奶說過一定要買小花生，小花生味道好。

龔藝林專程前往重慶東部的石柱土家族自治縣，找到了一種“小米花生”。后來，她又想起奶奶老家在涪陵區，那里盛產一種黑豬油，于是，她又找到了這種豬油。

有了原材料，湯圓終于完全恢復了“奶奶的味道”。龔藝林一口吃下去，居然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淚水。“好的食材，首先要感動自己，才能感動顧客。”媽媽對女兒說：“以后我和你爸都是你的員工，一起把咱家70多年的老味道傳承下去。”

有了爸媽的支持，龔藝林的小店緊張有序地經營著。生意好的時候，店里一天能賣出1000多個湯圓。開業第三天，一個80多歲的老奶奶，在家人的攙扶下來到小店，一口氣吃了8個大湯圓，吃完還拉著龔藝林的手說：“小姑娘，好好做，就是這個味道，不要讓它消失了。”龔藝林十分激動，她感覺比當年評上“重慶小姐”時更自豪更滿足。

一個美麗的“90后”姑娘賣起了湯圓，很多顧客都好奇地前來一探究竟，不知誰給龔藝林取了個“湯圓西施”的雅號，很快就傳開了。在傳承的基礎上，龔藝林還很注重湯圓的發揚，她創新了抹茶和玫瑰口味的湯圓，受到年輕顧客們的好評。

2019年春節，龔藝林和爸媽只休息了除夕和大年初一兩天，大年初二就繼續營業了，龔藝林還親筆書寫“吉星高照家富有，大地回春人安康”的春聯，貼在店門口，祝福小店，祝福顧客，更祝福“奶奶的味道”能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