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雋
摘 要:網絡虛擬社區是網絡文學粉絲的聚集地,借助蘭德爾·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分析網絡文學粉絲的情感互動及效果,發現對于網絡文學的粉絲而言,閱讀網絡文學不僅是一種休閑的方式,同時也是他們寄托情感進行社會交往的載體。網絡文學的粉絲借助互聯網通過互動儀式集結成社群,在互動儀式中產生文化符號,分享情感體驗,從中獲得存在感和滿足感。
關鍵字:互動儀式鏈; 網絡文學; 虛擬社區
一、引言:網絡文學與粉絲經濟
迅捷的網絡為用戶表達和傳遞觀點提供了極大的便利,讀者作為網絡文學的消費者,不再只是被動的接受作品,每個人都可以自由的創造和發表文本或觀點。作者與讀者的身份界限逐漸模糊,讀者對作品“無償”的分析、解讀和分享以及由作品衍生的“二次創作”,都成為網絡文學作品作為商品的附加的組成部分。連載式生產的網絡文學和投票、打榜等一系列互動方式,加強了讀者與作者之間的聯系,使得一部分喜愛作品的讀者轉化為作者的粉絲。用戶在網絡中進行的互動,其本質都可以視為是符號活動,而粉絲群體則善于將這些符號在粉絲社群中進行傳播,創造出屬于自己的生產及流通體系的文化形式。本文將借助互動儀式鏈的理論,分析網絡文學社群的情感互動機制。
二、蘭德爾·柯林斯的互動儀式鏈理論
當代美國社會學家蘭德爾·柯林斯在2003年提出了互動儀式鏈的理論。柯林斯特別強調情感的重要意義,把情感看作是互動儀式鏈的核心組成要素和結果。高度的情感能量展現了個體對社會互動充滿了熱情和自信,使得個體對群體具有高度的儀式團結的熱忱。人們可以通過互動儀式增進情感能量,發展出積極的情感,從而衍生出共同的關注焦點,形成群體共鳴,再將其符號化形成群體共有的規則。在此基礎上,柯林斯提出互動儀式鏈的理論模型。
互動儀式鏈的模型有四個主要的起始條件:1.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人聚集在同一個場所,他們有意或者無意間,能夠通過身體在場對彼此產生影響;2.互動儀式鏈對局外人設定了界限,參與者知道誰在參與互動,誰是被排除在外的;3.參與者將注意力集中在共同的活動或者對象身上,分享共同的關注焦點;4.參與者分享共同的情感體驗。當這些參與要素互相影響,并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對參與者會產生如下影響:1.群體團結,參與者感受到自己是群體中的一份子;2.個人的情感能量(Emotion Energy,簡稱EE),會讓參與者感到自信、興奮、充滿熱情和上進的感覺;3.代表群體的符號,標志、文字、姿勢等可以彰顯群體身份的代表物;4.道德感,群體成員主動維護群體中的正義感,維護群體的代表物,防止群體規則受到侵害。[1](86-87)
三、網絡文學社群的情感互動機制
在蘭德爾·柯林斯的互動儀式理論中,互動儀式發生的過程是一個社交互動的過程,充滿了符號和情感兩大要素的生產和傳播。當網絡文學的粉絲群體在文學網站購買并閱讀作品,形成了共同感興趣的情感關注焦點,網文的粉絲們在互動儀式中激發身份認同,創造出該社群所獨有的符號獲得情感的滿足,使得他們更加活躍的參與與網絡文學相關的互動儀式之中。
(一)互聯網實現虛擬的“身體共在”
共同在場這是虛擬儀式鏈構建的必要條件之一,智能設備與互聯網為網絡文學社群實現“身體在場”構建了一個虛擬空間。“一切技術是感覺器官和官能的分離,分離的封閉系統用一種變形的力量重新進入我們的感知。”[2]互聯網虛擬社區為來自不同地區的人提供了相互連接的機會,成員在互相分享信息的過程中建立聯系和信任拓展了社會交往的邊界,為用戶營造了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用戶同在感,最終完成情感能量的聚集。
網絡文學粉絲社群的主要匯集空間在微博、QQ和貼吧,這三個平臺具有典型的“弱紐帶”的特征。盡管閱讀是一項私人化的運動,它由個體獨立完成,但是在閱讀前后任然會使讀者產生交流以及情感表達的需求。以女性文學網站晉江文學城為例,它在版頭設置了晉江論壇,為讀者和作者提供了更直接的交流平臺。晉江論壇設置了作家專欄,供讀者聚集探討,讀者們在開放式的論壇中可以選擇匿名身份或者設置固定的昵稱代表自己的身份,話題也從與網絡文學以及作者相關,拓展到家庭、寵物等更貼近現實生活的話題。話題范圍的拓展反映了讀者在對網絡文學進行交流探討的過程中,投入了更多的情感,在虛擬社區中顯現出社交的需求。巴斯從族群內外的差異的角度強調了設定邊界在實現族群認同中的重要作用。他認為,族群成員間的認同是在互動的過程中產生并強化的,群體內與群體外的差異加強了群體內的一致性。從對網絡文學的探討出發,到對現實生活問題的討論,都是群體內部成員的觀念和看法相互沖擊碰撞乃至逐漸調和,情感互相傳遞,形成觀念想通的網絡虛擬群體的過程。在晉江文學城的頂部,設置了醒目的公告欄,這給予了粉絲向自己喜愛的作者或作品表達情感的有效途徑,一旦登上公告欄,意味著自己發表的內容可以被所有進入晉江文學城的用戶看到,例如用戶“冬泉火酒對作者鄭小陌說:“能看到這篇文真是太好了,結局太美好像童話一樣,一路走來辛苦了”。”在賽博空間,人們對于話語權的爭奪不再受到現實的社會地位的影響,只要足夠活躍、能夠輸出可以引起關注的內容甚至花費少量的金錢,就可以引起他人的關注。
(二)虛擬社區的身份認同與情感歸屬
薩拉·桑頓在他所著的《俱樂部文化:音樂、媒介與亞文化》一書中提出了“亞文化資本”的概念。在他看來亞文化資本可以通過形式而具體化,“亞文化群體使用(但并非濫用)著最近的行話和裝扮,亞文化資本也就以“內行”的形式被具體化了”。[3]網絡文學的閱讀幫助讀者找到了身份認同的情感歸屬,閱讀本質上是由興趣愛好而引發的娛樂行為,互聯網幫助讀者打破了空間和時間的界限,使他們得以與共同愛好的人相互聯系,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形成了以共同的閱讀偏好作為身份符號的網絡文學粉絲社群。愉悅的閱讀體驗和與同好交流都能夠為網文的粉絲群體帶來一種成員身份感,使之產生身份認同和情感歸屬,進而使他們自發地組成以網文為核心的社會關系組織。
互聯網為讀者提供了個性展示的平臺,不同的網文粉絲群體也會產生不同的個性的呈現方式,但是總體上以表情包、網絡段子和某種儀式性活動等可以供群體共同使用的符號為主。例如南派三叔在其所做的《盜墓筆記》中寫到2015年是主人公吳邪前往長白山接替另一主角張起靈出山的日子,于是在書中約定的8月17日這一天,成千上萬的“稻米”自發來到長白山“迎接”張起靈歸來。“稻米”們自發換上寫有“十年之約,吾王歸來”的頭像,表達對于書中人物的思念和感情。盡管永遠不可能見到書中描寫的人物在現實中出現,但是粉絲們至今堅守“雪落長白十三載”,期盼著書中人物能夠歸來。“十年之約”也成了“稻米”們的群體符號,當《盜墓筆記》的粉絲以及讀者以外的人使用這個符號去指代其他人時,則會引起“稻米”們的群體圍攻。最典型的當屬2018年演唱組合TFboys的粉絲在組合五周年之際打出“十年之約”的口號,表達對偶像的期待,這引起了“稻米”們的嚴重不滿,蔓延成了又一場網絡口水戰。這也體現了虛擬社群對于局外人的排斥。斯圖亞特·霍爾認為:“認同是一個主體問題,即主體在特定環境以及文化關系中的自我確認和關系定位,是有關于自我主體性的建構與追問。”網絡文學粉絲社群認同包含著情感的因素,成員為自己作為社群的一員感到驕傲,積極主動的維護社群中的規則,當不遵守規則的人出現,群體成員會對其產生排斥。同時,成員會積極響應群體中意見領袖的呼吁以及參與各種線上線下活動。
(三)共同關注引發情緒共享
人在社會交往的過程中學習他人的態度,像他人一樣扮演自我態度。高度的相互關注與高度的情感聯系這也是互動儀式鏈理論的核心機制。對于網絡文學的讀者而言,他們所關注的焦點是他們喜愛的作者以及作品,由于讀者之間的身份認同和符號的關聯,通過互聯網社交平臺的互相關注、評論、發帖以及跟帖等行為都為粉絲們帶來一些情感能量,促使他們進一步的行動。寫作同人文、創作漫畫、表情包、寫讀后感都是網文粉絲常見的感情傳遞方式。由于網絡文學的粉絲群體本質上是由一些具有獨特愛好的個體組成的,當成員進行一些具體的活動例如網絡罵戰、人肉搜索的活動的時候,群體的集體情感會更加強烈。例如一名中學女老師因為評價作者墨香銅臭的作品《魔道祖師》文筆不佳而遭到大范圍的人肉搜索,這直接導致了《魔道祖師》這一作品在文學網站上下架。
柯林斯認為現實中的群體團結是暫時的或者說微弱的,因為每次參與活動的人是不一樣的,即使創造了共同的符號,由于群體成員間基本處于陌生狀態,共同體也只能是短暫的、易變的。而網絡文學虛擬社群則不然。互聯網的虛擬性和隱蔽性使得群體成員在交往之初就強調的是精神而非身體的同在,群體中創造的符號不僅作為互動儀式鏈的一個環節,同時也會被成員應用到現實生活中。[4]
四、總結
根據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發布的第42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截止2018年上半年,我國網絡文學用戶已達到4.06億,占網民總體的48.9%。網絡文學作為互聯網時代的重要文化現象,是人們在網絡社會休閑娛樂乃至社交的重要依托。本文從互動儀式鏈的視角,對網絡文學粉絲群體的情感互動機制進行分析,發現隨著網絡文學消費方式和商業模式的改變,網絡文學的讀者通過互聯網參與,開始以“追星”的方式追捧網絡文學作者或者作品。對于網絡文學的粉絲而言,閱讀網絡文學不僅是一種休閑的方式,同時也是他們寄托情感進行社會交往的載體。網絡文學的粉絲借助互聯網通過互動儀式集結成社群,在互動儀式中產生文化符號,分享情感體驗,從中獲得存在感和滿足感。
參考文獻:
[1]林聚任,王麗君,譯.[美] 蘭德爾·柯林斯 . 互動儀式鏈[M].北京: 商務印書館,2009: 36.
[2](加拿大)梅蒂·莫利納羅等,編. 何道寬,仲冬,譯.《麥克盧漢書簡》.北京: 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 年,第 327 頁.
[3] Sarah Thorntom. Club Cultures: Music,Media and Subcultural Capital. London: Policy Press. 2003: 27
[4] 吳迪,嚴三九.網絡亞文化群體的互動儀式鏈模型探究[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6,38(03):17-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