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菇育人典立菇業——緬懷羅信昌教授

韓省華

?

育菇育人典立菇業——緬懷羅信昌教授

韓省華

（中國菌物學會菌文化分會）

2019年5月14日，正和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董彩虹研究員及她的助手在龍泉、慶元考察灰樹花及靈芝，驚聞羅信昌教授溘然去世，不勝震驚。

前一陣子我正在整理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照片，數天前我還連續發去一些他在浙江活動的圖片。他回答雖然簡短，我沒有細想，不料竟成了永訣！那時的羅老師年輕瀟灑，風度翩翩，風釆照人，平和里的嚴謹，儒雅中的嚴厲，是我學習的榜樣。近年來他更加平和，謙遜，對我們的學科和產業有獨到的認識，他洞察著未來菌類的發展，對我的影響很大。

華中農業大學在食用菌在教學方面為我國培養了一批又一批的基礎人才，是我國食用菌人才的搖籃。1989年，在農業部政策的推動下，我被浙江省農業廳推薦到華中農業大學學習。當時，我已經從事專業工作15個年頭，在行業里雖初露頭角，有了一些業績，但我還是十分看重珍惜這個學習機會，11月我們到南京參加我國首次國際食用菌生物學研討會，期間我有機會與羅信昌教授接觸和交流，我的學習勁頭和工作經驗得到老師的贊許。1990年5月，美國菌種保藏中心主任鐘順昌教授訪問華農，他和楊新美教授要我出面陪同接待，并參加孫濟中校長的宴請招待。

1993年，在慶元縣中國香菇專題研討會上，羅信昌（右二）、卯曉嵐（右五）、筆者（右四）等與日本香菇專家古川久彥（右三）一起交流。

我們是師徒關系，自此之后他卻視我如同事，說話多以商量語氣，有時還會開點玩笑。約十年前一次我們同在北京，他嚴重感冒，他知道我懂點醫道，要我為他推拿針灸。推拿之后沒有針，我以牙簽為他扎跑馬針，不料最后一針手勢偏重，將他脖頸下扎出一串黃豆大血珠，嚇得我手忙腳亂，深感歉意，而他卻不動聲色，毫無責備之意。

我工作的慶元縣是我國菇民之鄉，是人類香菇生產的發祥地，近千年來，當地的老百姓以生產香菇作為主要經濟來源。“聞訊貧瘠罕物產，制菇煮筍稱豐年”。1993年，慶元縣的香菇產量占到全國的六分之一，全世界的十分之一。在張樹庭教授的推動下，當時的縣委縣政府決心舉辦一次國際香菇生產暨產品研討會。經國家科技部批準后，在國內外同行的推薦下，羅信昌教授擔任此次會議的主席，我是具體籌備人員，又有了我們之間的親密合作。這次會議不僅是新中國成立后我國首次在縣級城鎮召開的食用菌專題國際會議，也是首次在縣級召開的大型國際會議，到會的有22個國家和地區，78位海外科學家，300多位國內同行，有力地推動了我國食用菌產業進步。1996年在羅信昌教授的支持下，華中農業大學聘我為校外指導教師，我們從而有了深度合作的機會。

籌備1994年慶元國際香菇生產暨產品研討會期間，筆者與羅信昌教授暢談。

2002年河南省泌陽縣也要召開國際香菇研討會，業界對此頗有異議。泌陽一再努力，最后得到中國食用菌協會、上海農業科學院以及張樹庭教授的支持。當時，籌備組依然指認羅教授作會議主席。羅教授對駐馬店市和泌陽縣的領導說：“要我做主席，你們要把韓省華給我請來做助手，否則我干不了”。如今，泌陽縣的香菇產業也已獨占一方，這與羅教授的鼎力支持分不開。

2014年，我策劃易菇網在杭州召開“全國食用菌生態化技術研討會暨食用菌休閑觀光產業發展論壇”，羅信昌教授以“食用菌發展與生態友好的必要性”為主題在會議發言，他認為：我國食用菌產業能夠從環境友好、生態平衡做好。他舉例慶元縣800年發展香菇，現在是全國生態第一縣；湖北隨州，經歷了30余年的香菇發展，該地區的森林面積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增加，最近一次航測得到的森林覆蓋面積達到43%之多，比1980年增加了3個百分點。這充分證明了只要科學利用，砍留結合，就可以做到青山常在，永續利用。他建議食用菌生產、培植的廢棄物質能夠得到科學有效利用，不造成環境二次污染；在生產過程中為應對雜菌污染、病蟲為害，做好防控，不使食用菌出現食品安全問題。

和羅老師的交流是很多的，這幾年雖多有見面卻都來去匆匆。但是他鼎力支持我把菌文化當個事業做起來。與他和師母見面時，經常要我寫字畫畫，2014年夏天，我的菌類畫展在武漢舉辦，他欣然提筆為畫展作序，稱贊我作品精于藝術與感悟的融合；還回憶并稱贊2012年在湖北宜昌三峽召開全國第一屆天麻生產暨產品開發高峰論壇會議期間我的一幅《三峽寫生》。他認為我的作品是長期對蘑菇觀察、認識的積累和領悟相結合的結晶，千姿百態的蘑菇，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充滿了靈氣和靈性，展現出盎然生機的天然景象，觀后讓人興奮不已、難以忘懷。蘑菇畫展起到了傳承中國蘑菇文化，傳遞蘑菇人情懷，值得推廣、弘揚。

我們在云南保山、安徽合肥、湖北遠安，以及貴州、山東、北京、福建等地常有晤面相敘，主體都離不開蘑菇。2015年12月，我們在湖北鐘祥市長壽鎮為羅信昌教授舉行80壽誕慶祝活動，我特賦詩恭賀他：

授道蕈藝育英華，桃芬李芳遍農家；

菇業大典存青史，菌旺時節一天霞。

羅教授一生教書育人，一切也都是圍繞蘑菇。他在華中農業大學離退休工作表彰大會上說，退休以后做了三件事：一封信、一套書、一種珍饈。

一封信——2004年6月2日，他抓住市場看好，商家和菇農渴求發展食用菌生產的有利時機，給湖北省委、省政府主要領導俞正聲和羅清泉寫信，提出了發展湖北省食用菌產業建議：1）建立標準化生產基地縣，保障食品安全。2）培養壯大龍頭企業，助推食用菌產業發展。3）整頓菌種市場，保證菌種質量。4）開拓食用菌消費市場，拉動消費。5）做大做強湖北省食用菌產業的舉措等。俞正聲對建議迅速作了批復，認為建議很好，并指示農業廳等有關部門提出執行方案。隨即，2005年湖北省農業廳頒發了鄂農種發[2005]42號文件“湖北省農業廳關于加快湖北省食用菌產業發展的意見”。2006年12月湖北省農業廳又召開了全省食用菌工作交流會，還把食用菌產業視為農業結構戰略調整的重要項目，列入板塊資助。同時把“食用菌菌種選育研究”列為重大科技項目計劃。這些舉措出臺使得廣大科技工作者和農民倍受鼓舞，有力推動了湖北省食用菌產業的快速發展。

一本書——自2007年開始他與陳士瑜教授一起主編《中國菇業大典》，歷經3年多的時間，數易其稿，于2010年9月由清華大學出版社正式出版發行。本書分6篇37章，約320.7萬字。是新中國成立以來的一部菇業巨著。內容涉及菇菌生物學基礎、栽培技術、病蟲害防控、保鮮加工、菇菌市場、資訊等。其中菇菌市場和資訊為首次編撰出版，張樹庭、李玉院士等多位權威專家作序。本書圖文并茂、內容豐富、資料新穎、技術先進，反映了中國菇業的方方面面，代表了中國菇業的發展水平，為菇業可持續發展提供了最基本的理論和實際操作規范的支撐。《中國菇業大典》可供農業大學和大專院校生物學院師生、企業家及廣大科技管理干部、種植者參考。

一種珍饈——羊肚菌是珍稀名貴的食用菌，在世界范圍內久負盛名，在歐洲極為盛行，是高檔酒店不可缺的招牌菜，也是招待各國元首的一道名菜。羊肚菌生產時間是在冬季農閑時，不與農爭時、爭地、爭水、爭肥、爭勞力，還可以與多種作物輪作，是農民增收，農業增效的有效途徑。他在湖北以及四川、貴州、云南、陜西、吉林、安徽、內蒙、青海等8省，走鄉串棚，指導建立羊肚菌等食用菌栽培試驗示范基地，現場培訓菇農、管理干部、科技骨干、農民技術員和科技帶頭人等，統計參加人數達800多人次，贏得了廣大菇農的普遍好評，并得到了多個省市縣地方政府對他的表彰。

羅信昌教授是湖北省黃陂人，那里人的方言獨有韻味，從不為官話所同化。和羅教授一生的堅持一樣，他自1963年華中農業大學植保系畢業后留校任教，長期從蕈菌生物技術的教學與科研工作一直到離世。他于1985年、1994年以訪問學者身份赴英國溫室作物研究所（Glass House Crops Research Institute）和日本廣島大學從事應用真菌生物技術研究。出訪過8個國家和地區，主持和參加過國際學術會議10余次。與他人合作，在國內率先開展食用蕈菌生物技術的研究工作。主持過農業部“七五”、“八五”農業生物技術食用菌子專題及多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研究。作為主持人或主要完成人獲部級科技進步二等獎1項、三等獎3項。2007年被湖北省政府授予“科普先進工作者”和國家農業部授予“全國農業科技推廣標兵”榮譽稱號，2008年被中國菌物學會評為“杰出貢獻獎”，2009年被中國老教授協會評為“老教授科教工作優秀獎”，2019年4月被全國羊肚菌大會授予先進個人。發表論著約38篇（部）。1993～2000年當選為世界蘑菇生物學和蘑菇產品協會（WSMBMP）常務委員，曾任國際蘑菇科學協會（ISMS）亞洲科學委員會委員等。是華中農業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食用菌協會副會長，湖北省科協委員，湖北省食用菌協會榮譽理事長。

在我國香菇產業、蘑菇產業和珍稀菌類發展的歷史進程中，羅信昌教授是承前啟后的中堅力量，他的去世使我們失去了一位可敬的良師益友。

僅以此文深表哀悼！

2019年5月16日寫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