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捉弄的，被試探的（上）

楊雨馨

我把手從睡袋中拿出來，摘下眼罩，看向眼前被漆成不同顏色的“地板”，開始了新的一天。

太空人的夜晚并不好過，單是那名為“太空靜電”的閃光現象就把我折磨的不輕。頂著黑眼圈，我費力地從睡袋中脫身并穿上一雙重力自調鞋，將鞋外側的旋鈕轉到一個檔位，兩腳一跺，系統馬上自動分析人體磁場并開啟自帶電磁與深埋在空間站地板下的總磁體器，形成磁場來模擬地球重力，與地板形成摩擦，使得在空間站中行動就像在地球上行走一樣自如。聽說初期航天員們因沒有這種調節鞋而在空間站因失重四處飄浮，這令我對發明這雙鞋的科學家們感恩戴德——畢竟我可不想在拉開食物罐頭時由于反作用力而撞到墻壁。

洗漱完畢，我換上一身工作服，“嘿，穆宇！”一個小型機器人從它的充電處飛了起來，在我面前停下，并在它身前顯示出一個全息投影人像。“晚上過得怎么樣？”投影中金發碧眼的女人沖它打了個招呼，“今天你的任務表我已經發給宙了，注意查收。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拜！”不等我回答，女人的身影就消失了，小機器人也飛回了自己的充電處老老實實待命。我無奈地笑著嘆了口氣，我的船長兼伙伴總是這樣急性子，不過習慣了也就好了，畢竟她身在國際空間總站，工作也并不輕松。

“宙，把任務表給我看—下。”我坐在圓桌前，嘴里叼著吃拉面用的筷子，騰出手來打了個響指。“好的。”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我的隱形耳機中傳出，聽起來似乎是個20出頭的女人。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圓桌變成了液晶屏幕，我敲擊了幾下屏幕又做了一個放大的手勢后，任務表就從屏幕中跳躍出來。它們各自獨立，按時間順序環繞在我身邊，以藍灰色為基調的立體建模，現代風的冰冷感撲面而來。

右手在空中左右劃動，時不時放大一些構圖細節，在劃到名為“surprise”的未顯示圖標時，我怔了—下，隨即點開，只見該圖標瞬間如坍縮了的行星一般炸裂四散開來，生成小小的星塵和碎石。當然，這都只是投影，我卻還是下意識地向后躲了—下。餐廳的燈突然昏暗了下去，投影將面積擴大，眼前出現的巨大發光物是總星系的地圖。隨著一步步的放大，我看見了自己的小空間站——正處于群星環繞之中，而自己則身著航天服在空間站外漂浮。我把手心的汗在衣服上擦干，知道自己申報的太空漫步獲批了，便伸出手指，點擊了—下投影中的小人，投影呼的如灰塵般散開了，我的眼鏡里則由VR顯示出小人四周的環境。四面盡是茫茫宇宙，有遙遠的星系暗放微光，于漆黑中顯出一份生的希望。遙望不遠處有些渾濁的地球，我已經快要記不清那里了o更遠處的光斑是太陽，那光與熱的星球在我心中始終是個為空間站外太陽能板充電的地方。我這樣想著，在虛無中攥緊了拳頭。眼前的景物剎時消失，燈重新亮了起來，我只是坐在宙的圓桌前吃著拉面。

“宙，你應該提前告訴我這有個附件的。”我說。

“當然，但那畢竟是個驚喜。”宙答道。

吃過早飯，我就著手準備今天的太空漫步了。

我身著新型航天服在氧氣室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宙聊著天。新型航天服不似它的前身那樣笨重，由新型金屬纖維制成，普通的衣料薄厚，與之前的航天服相比性能卻有了極大改善。金屬是由一層層的富氧粒子堆疊而成，利用纖維結構省去冷卻液和其將會帶來的一切危險。富氧粒子可在氧氣儲備不足時為體內紅細胞直接供氧，仿人體生理學的設計使太空人的人身安全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頭盔也改為全鋼化玻璃頭盔（植入芯片可以遠程與空間站人工智能聯系），多個光源粒子發射器做到萬無一失，全方位視角和多信息可以在眼前及時顯示，方便航天員掌握自身身體狀況及周邊情況。

“準備完畢，可以進行艙外活動。”宙突然說。

“好。”我活動了—下身體。“打開艙門。”

“你現在的呼吸有點快，怎么了？很激動嗎？”宙打趣道。

“還好。”我調整了—下呼吸，“現在開門吧！”

艙門開啟，我看著那白色的齒輪由交錯到開啟，心中不免激動。然而四周的白色燈光突然變紅，我知道這是有突發情況。

“警告，收到上級指令，太空漫步中止。”宙說道，“宇，很抱歉，閃開一點吧，我們要有新客人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有些措手不及，“新客人？”我語氣不悅，“什么來歷？”“我把求助視頻發給你了。”宙說，語氣中有點憋笑的意味，“這下可真的是驚喜了。”“嘖。”我砸吧了—下嘴，脫了頭盔，按下鏡框上的按鈕，錄像的內容就被投影在了眼前。

“你好！”錄像中的人金發碧眼，鼻梁上的眼鏡下散布著零星雀斑，他做出一副拜托的樣子，“我的飛船剛剛和一個廢棄衛星相撞了，不過經過系統自動維修已經把情況穩定下來了，但還是希望能有幾光年內的飛船收留！如果您收留我，感謝上帝！”

“我們為什么要收留他啊？”錄像結束，我依1日堵著氣。“大概是因為，”宙簡單檢索了一下，“與飛船相撞的似乎是我國的廢棄衛星，由于年代過于久遠回收困難就扔到太空變成垃圾了。”“啊……”我扶額長嘆：“這也太不靠譜了……”沉吟了半晌，我補了一句：“空間跳躍的能量他自己出是吧？”

幾秒后，坐在操作臺的我的視線里出現了一艘飛船，通過系統自動操作綁定，飛船很快連接好了我的空間站，但等待氣壓穩定的時間比以往長。艙門開啟后，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孩從飛船里怯生生地走了出來，低著頭，整個人顯得很不精神。

“你好，我是中國‘沐宇號空間站的航天員穆宇。”我伸出右手，男孩也伸出右手與我握手。“我叫貝斯。”

“你好，貝斯。”宙語氣溫和。

“那是誰？”貝斯嚇了一跳。我答道：“那是我的系統管家，她叫宙，打個招呼？”

“哦，冒犯了你很抱歉，宙。”貝斯顯得有些愧疚。

“沒關系。”宙回答他，用一種溫和的聲音。

“你打算在這待多久？”我發問。“你這實在是不夠禮貌。”宙說教我，我卻示意宙閉嘴。“不，宙小姐，穆先生這樣問是應當的，我想我不會耽誤你們太久，多則一天，我只是需要做些常規檢查來確保絕對安全。”貝斯小心翼翼道。

“那好吧，祝順利。”我故作輕松地聳肩，“我在自己的組件里訓練，有事叫我。”

“好的，穆先生。”貝斯答應著。

于是，我回到自己的工作區域進行著常規工作。過了不知多久，我聽見宙在叫我，猛地坐起，發現自己剛才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

（下期精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