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場》敘事分析

申磊磊

摘要：田沁鑫執導的話劇《生死場》對蕭紅的小說進行了改編，通過多樣化的敘事方式將原作中的人物關系和故事結構進行重置，將所表達的主題和思想情感進行了升華。文章試圖分析話劇《生死場》在多樣化的敘事手段、時空并置的敘事空間以及散點式的敘事結構等方面的創新之處。

關鍵詞：改編;敘事結構;敘事手段;敘事時空

話劇《生死場》由田沁鑫導演執導，改編自蕭紅的同名小說，講述了在九一八事變前后，發生在東北的一個偏僻山村里的故事，以三對人物趙三、王婆，二里半、麻婆，成業和金枝展開敘事，趙三本是一個有血性的男人，因為長時間忍受地主二爺的壓迫決定反抗，在妻子王婆的鼓勵下決意下手殺死他，但因失誤錯殺小偷被抓緊大牢，當二爺將他贖出來后，趙三徹底趴下了對于二爺鞍前馬后，王婆也因看不慣丈夫的懦弱服藥自殺。二里半為人懦弱、被全村人看不起，妄想通過“親善”兵來樹立自己權威，但沒想到日本兵在吃飽喝足后強奸并殺害了他的婆子，而二里半的兒子成業和金枝相愛，但卻因金枝父親趙三的反對兩人私奔，之后成業被當兵的抓走，再次回村時動手殺死日本兵，因此惹來報復，最終在死亡面前全村人奮起反抗。導演通過多樣化的敘事手段、時空并置的敘事空間以及散點式的敘事結構完成了對于戲劇的建構，表達出作品的神韻。

一、多樣化的敘事手段

在話劇《生死場》中導演運用了插敘、倒敘、心理獨白等方式進行敘事。在表現趙三殺二爺的場景時，首先是舞臺上一個趙三殺人的畫面，然后王婆跑出來說“他爹你高高的，高高的”，一起行動的人告訴趙三“死了，他死了”，此時觀眾被吸引并產生疑問，趙三殺的是誰？因何原因要殺他？之后所有人下場舞臺上只留下趙三一人，二爺上場講述了非要加租的事情。此時觀眾明白了原來剛剛被殺的是二爺，而事件的起因就是他要加租這件事情，首先采用倒敘的手法展示趙三殺人片段，引起觀眾興趣制造懸念，之后又采用插敘的手法解釋事件原因解答疑惑。

同樣導演還運用了大量的獨白來推動故事發展、樹立人物性格。當王婆服藥自殺，趙三回到家中，回憶起殺人前夜的事情，插敘王婆引導趙三殺人之后能夠更加凸顯王婆的反抗意識也能讓觀眾明顯看到在正是王婆多次的肯定才成就了他的野心，從回憶中抽離之后就是和趙三的一段獨白，他想不通王婆為何要服毒，他稱自己如果不討饒二爺不會給他好果子吃的，講到這里他突然停下話鋒急轉說“是金枝，是金枝在村里丟了人”。這一段獨白說明趙三其實已經明白王婆是因為自己的懦弱而自殺，但是卻開始推卸責任，稱全是女兒金枝的錯，這一段獨白讓我們看出了，曾經那個像鐵一般的男人倒下來，現在他就是一灘泥。

多樣化的敘事手段豐富了情節的發展，打破了以往的線性敘事結構，利用插敘、倒敘等敘事方式交代人物關系，為必要的矛盾作解釋說明以及刻畫人物形象，同時在一方面也設置了懸念吸引了人們的興趣，增強了戲劇性。

二、散點式的敘事結構

話劇《生死場》并沒有采用一般的線性結構來完成敘事，而是采用了散點式的非線性敘事結構，一方面賦予了話劇很多創新之處，同時也是符合原著小說散文詩般的風格。例如在開場序幕中生孩子的那場戲，一個女人在屋內痛苦的生產，但是他的男人卻和其他人在外面聊天嬉笑，面對生死他們的理解是，人生來就是為了吃飯穿衣，死了也就完了，同樣對于女人的態度是，他們表示女人生孩子和牲畜沒什么兩樣，生下來就養著管我叫爹，管你叫娘，開篇序幕看起來和后面的故事情節沒有什么聯系，但其中的內涵值得人們去思考。田沁鑫導演有一個經典的獨白：“我做戲，因為我悲傷。”[1]通過序幕表現的這一事件我們能夠看到，當時人們對于生死的麻木以及冷漠態度，在他們看來人的出生和畜生沒什么兩樣，有時候甚至比畜生還要輕賤。另一方面也表現了女性對于生之無望的吶喊，在封建社會父權、夫權的壓迫之下女性的生活是暗無天日的，她們的身體和精神上都承受著巨大的折磨和痛苦。開篇序幕看起來和后續的故事發展沒有直接關聯，但是卻引導人們展開對于“生與死”主題的思考。

雖然整部劇沒有按照線性結構來精心編排，但是全劇都是圍繞著生與死的主題展開討論，循環往復的對這一主題進行探索。正如田沁鑫所說“話劇《生死場》強調的是民族非凡的韌性和生命力的雄強，對民族命運進行反思，呼喚民族自醒意識的復歸，對于人們對于生死的麻木態度進行了批判?！盵2]當二里半的婆子被強奸殺害之后，二里半羞憤的心情大于悲傷，他覺得是自己的婆子騷性，憤怒的給了已經死去的婆子一個響亮的耳光，當金枝生下孩子之后，趙三抱起剛出生的孩子就猛地往地下一擲，新生的嬰兒在啼哭兩聲后死去，趙三和二里半作為孩子的親人，一個冷酷且瘋狂的對孩子下手，為了自己的面子不惜傷害一個嬰兒以及自己親生的女兒。一個在看見孩子被摔死之后毫無悲傷，竟然笑著說“趙三，我不欠你了，咱倆兩清了”。將這些散點式的事件聯系起來，表現出當時人們的愚昧無知以及對生死的冷漠和麻木，體現出了本劇獨特的悲劇意識。

三、多重時空建構的敘事空間

在整部話劇中導演對于敘事空間的建構也很有創新之處，導演經常會把兩個不同的時空一起在舞臺上呈現，融入了現代戲劇舞臺的表現形式，運用多重時空去建構敘事時空，趙三入獄之后在獄中痛苦絕望，他回想起殺人前夜幾個男人在他家商討一起殺二爺的事情，這時舞臺上也是出現了兩個時空，一個是趙三在監獄中一個人的自述，一個是殺人前夜四個男人坐在臺上鼓動著趙三殺二爺，兩個時空交錯在一起更好地完成了敘事，讓觀眾看到了趙三在此時性格的轉變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硬氣的一面，更多的是悔恨和害怕。他后悔自己受人鼓動有了殺二爺的心思，同時也害怕因為自己殺人這件事情讓自己性命不保，兩個時空的建構向觀眾呈現了殺人前夜所發生的事情，同時也表達出趙三的反抗是在眾人的鼓動之上，并不是基于他本身的反抗力量。

當趙三在監獄中接受了二爺的恩惠變得感恩戴德時，舞臺上呈現了兩個時空，一個是趙三在獄中為二爺歌功頌德，一面是王婆在家中準備服藥自殺，因為她沒有想到自己曾經崇拜的男人、那個像鐵一樣的男人最后卻屈服了，兩人身處不同的時空都是各自在獨白，但是在語言上又像是在相互回答。兩個時空同時在舞臺上展現讓觀眾能夠感受到兩個人之間所表現出來的完全不同的精神，一個是誓死抵抗，一個卻卑躬屈膝。王婆的反抗精神讓人震撼，當她依靠的男人倒下之后她毅然選擇了死亡。

當成業和金枝私奔之后兩個人身無分文只能躲藏在別人家的地窖，此時舞臺上也出現了兩個空間，一個是成業和金枝在地窖里對話，一個是幾個婦人在王婆面前議論金枝的肚子，成業和金枝本想著私奔逃跑但是沒想到他們根本沒有生存的能力，另一個時空里婦人對金枝的議論和指指點點更是體現了當時一些人封建愚昧的思想，他們容不下那些未婚先孕的女人，正是他們指指點點才讓金枝無奈私奔，兩個時空的建構體現了當時人們愚昧的思想和對于女性的摧殘和壓迫，趙三的反對，村民的風言風語都是對金枝無形的摧殘。整部劇中多次出現了兩個時空在舞臺上的同時呈現，導演通過兩個時空中人和事的表現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一面使妥協和忍讓一面是不屈的反抗，多重時空的建構完成了敘事的表達。

導演將視角對準抗戰時期落后的東北農村，運用多樣化的敘事方式給我們生動的展現了那樣的年代里人們的愚昧無知，那種對生死的冷漠以及女性的壓迫給人直擊心靈的震撼，強化了整部作品的藝術境界。

參考文獻：

[1]田沁鑫.田沁鑫的戲劇場[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

[2]田沁鑫.非凡的韌性與雄強的生命力——話劇生死場的導演闡述[N].中國文化報，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