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組詩）

章德益

圍 棋

黃昏 滾滾黑鴉如

無數 圍棋黑子

包圍住我的小村

與誰 對弈？

黑鴉是圍棋黑子

白鳥是圍棋白子

蕭瑟的蘆葦湖被秋風顛覆成一盤

季節圍棋之 殘局

遠遠 星空下

黑鷹是圍棋黑子 驚兔是圍棋白子

生與死又在表演著

誰的 經典游戲？

如此不堪之 殘局

寂然 上床 扔進床下的兩只

黑棉鞋 是我唯一的 圍棋黑子

一生的存在啊 是圍棋黑子還是

圍棋白子？

交 換

在那里

伊犁的初雪有時只是

烏茲別克斯坦失蹤的 白蝴蝶

阿勒泰深山的沉雷

有時只是 北高加索失蹤的

狼嚎

空間的位移是時間的交換

旱獺的血與狐貍的牙齒交換了肉體

玄鳥的翅膀與流星的軌跡交換了終點

死兔的亡靈與兀鷹的齒爪交換了天空

人類的行蹤啊被塵土遮蔽

群鳥橢圓形的軌跡依舊按照

地球既定的軌道運行

踽踽的騎馬人獨自消隱在

雪與霧的 阿勒泰深山

塵土與生命交換了至高的星空

寂 寞

云朵的寂寞是天空的心事

草原的寂寞是草的心事

放棄漂泊 皈依草根

放棄草根 皈依余香

放棄余香 皈依純粹

放棄純粹 皈依透明

落日是最后一朵虞美人花

怒放在 美之絕望中

睡著的花都是佛

醒著的草都是僧

走過草原的人都是露珠

飄離天空的云啊都是無家可歸的神

懷孕的落日

淺淺短草 幽幽山谷

山谷盡頭如此豐滿而膨脹中的

落日 是否有了一次

太意外的 光之懷孕？

如果懷孕的太陽在西域

分娩一匹汗血馬 一群赤眼蜂

分娩一萬公頃薰衣草 一群丹頂鶴

分娩一對孿生之 雪豹與金錢豹

那是西域莫大的 榮幸與奇跡

乃有 地平線上噠噠的馬蹄聲為之

胎教

而其實 落日只分娩了一縷

炊煙 一縷太平凡而又無趣的炊煙啊

在氈房上空 草原上空 平平凡凡地

分娩出幾聲 牧人晚炊劈干柴時的聲音：

一種 勝過宇宙奇跡的 日常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