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修之死與翟天臨之殤

劉根勤

翟天臨 （下文簡稱“小翟”） 是位年輕演員，很有才華。如果只是這樣，沒有話題價值。他又是演藝圈的學霸，博士畢業，又申請博士后。學霸、頂級“斜杠”，完美人設。

現在崩塌了。

隨著他一句“知網是什么”，他的論文、相關成果都被曝光，甚至連他的導師和學校那點事情也被拿出來曬。

小翟已經道歉，也撤銷了博士后申請。就這件事情而言，一切才剛剛開始。他本人的博士學位、導師的指導資格、學校的博士點資格，都有可能被查。

我對小翟事件的態度是：沒事盡量不要跨界。廣東人說：不熟不做。

小翟的戲，我看得不多。不過就憑一個 《大軍師司馬懿之軍師聯盟》 里的楊修，可以看出，這是個有天分的演員。

我聽過這樣一句話：什么人演什么人，演什么人像什么人。楊修是個什么樣的人？中學教科書里早就說了：恃才放曠。很多三國游戲里，楊修的智力都被設置得很高。他破譯“黃絹幼婦，外孫齏臼”，讀出了“絕妙好辭”，比曹操早了30里地。這件事，《世說新語·捷悟》 中有載。

用過去的話說，楊修有“急才”，反應快。但其他方面的才華，比如軍政，《三國志》 與 《三國演義》 中，都沒什么體現。更何況，他做的是曹操的主簿。這個職位，在漢末魏晉時期，權力很大，類似于現在的秘書長。這樣的職位，需要厚重，而非靈巧。楊修到處曬他的聰明，曬到軍中，自然逆了曹操的龍鱗，死于非命。

《三國演義》 中，諸葛亮舌戰群儒，有人問他治何經典，他說自己從不做尋章摘句之事，因為當時是亂世，更需要統帥與內政人才。所以諸葛亮的偶像是管仲樂毅，王佐之才。

楊修的形象，更接近現代文人，而非學者，更不是古代的士大夫與君子人格。這樣的氣質，去做曹操的近臣，自然十分危險。楊修的氣質，不但不符合亂世的價值觀，更對不起他們家“弘農楊氏”的高貴出身。

說回小翟，演戲有天分，這很好。但是問題來了，他要當學霸。反過來，要我說，沒事讀什么博士呢？讀博很苦，讀到自殺與瘋掉的，真不少。好處有時也大，尤其是對官員，還有一些好擺譜的企業家。家里有錢的，再出個博士，就齊活了。

對普通人好處就有限了，當個大學教師與研究人員，就收入而言，基本也就是溫飽水平，不管在什么地方。對一個演員，讀博就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混學校與科研機構，讀博是必須的。演藝圈呢？你演得好，自然有學校送你榮譽博士，比如梅蘭芳。你演得不好，就是混到院士，作品還是沒人看。

我一直認為，實踐性強的行業，主要看“作品”，比如當官就看政績與風評，作家就看文章，保鏢就看身手，企業家就看他的產品與服務。如果“作品”一無是處，卻曬一堆學歷學位資格證，你覺得有意思嗎？

小翟選擇讀博，基本屬于“不自量力”或“腦子發熱”。然后，既然讀了，就得認真，從他的工作節奏與學術成果看，他真心是來混的。現在學業受挫，可能事業也會大損，這就怨不得誰了。自己的鍋，自己背。

都說現在階層固化，我不同意。藝人轉為士人，多么容易。古代四民，士農工商，優伶不在此列。慈禧再喜歡楊小樓，也就封他個官名，賞件黃馬褂，不會真給他做官，更不會點他為翰林院學士。

在新社會，則文藝并舉，文人與藝人稱兄道弟。沒有了等級、秩序與權威，人人平等。很多演員都希望多戴一頂研究員的帽子，這樣可以獲得事業“加成”。學術也就沒有了基本的尊嚴與門檻。

小翟事件會怎么處理如何進展，我不關心。還是那句話，不要輕易去嘗試你不熟悉的事情。真要好學，自己讀書。現在很多學校，基本跟駕校一樣，主要功能就是提供資格認證，跟知識、技能、人格關系不大，不會大過菜市場與汽車站。

對一般人而言，讀個本科足夠了。演員？過去的演員，根本沒學歷。以前的戲班子里，能讀“三列國”的，就是有文化的。郭德綱相聲說得好，真有文化。至于他是什么學歷，我不知道，目測不會太高。

但是，這算問題嗎？

（選自《今晚報》2019年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