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本不老為雪而白頭

文/琦惠

如今的你額頭爬上了皺紋，不再是美得不可方物；頭發也漸漸如雪，不再是青絲縷縷寄相思；就連抱著我這樣的事情都有些費勁了，更別說如同當年一般追著我跑。

01 一萬年太久 只爭朝夕

前幾日，你又犯了梅爾尼斯綜合癥，趴在床邊狂吐不止。我一邊輕拍著你的背，一邊將你的頭發撩了起來。而你卻突然抓住我的手哭得像個孩子，你抽泣著問我：“如果媽媽得了不治之癥該怎么辦？”

說真的，在之前的年歲里我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總是理所當然地認為你會陪我到天長地久。也就是在最近，我才開始認真地去思考人的生老病死，而這一切竟是因為你的嘮叨。

“鄰居家的兒子結婚了，同事的女兒生寶寶了……”飯桌上的你總是圍繞著旁人家的事情闡述自己的觀點。在你看來自己已經老了，我應該用最快的速度結婚生子，如此可好讓你享受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

而我卻總是不以為然，不僅如此，我還一次又一次地采取各種手段破壞你為我安排的相親。比如我明知道對方比我高不了多少，卻硬是在見面那天踩了一雙五公分的高跟鞋；比如我也知道對方害怕狗，卻非把他拽去狗市陪我溜達；再比如，我會直接了當的甩一句“我是被媽媽逼來的”，然后瀟灑走人。

我們就像是在下一盤圍棋，你想盡辦法布局，我想盡辦法見招拆招。這樣的游戲，早在我七歲的時候，我們就樂此不疲地進行著。

依然記得那年，你為了將我培養成祖國的明日之星，替我報了各種輔導班。但我實屬熊孩子類型，每天乖乖背著書包進了教室，再以各種“肚子痛、頭痛、嗓子痛”的理由請假回家。后來老師們都愛喊我“紙片人”，但他們根本不知道，一旦回了家我就病癥全無，歡脫得跟瘋兔子一樣。

而能讓我瞬間從林黛玉轉換為女漢子的并非藥丸也不是士力架，它是小霸王游戲機。那些年我瘋狂地迷戀超級瑪麗這款游戲，自以為聰明地與你玩著地道戰，實際上我的小伎倆早已被你看穿。有一次，你故意躲在衛生間，待我一開始打游戲就拿著雞毛撣沖了出來。我跳著腳滿屋亂跑，你氣勢如虹地追趕著，那架勢好像是一名女特務在逮一個小毛賊。

再回首，往事如煙，就好像是歲月刀刀催人老，唯有情愫比天長。如今的你額頭爬上了皺紋，不再是美得不可方物；頭發也漸漸如雪，不再是青絲縷縷寄相思；就連抱著我這樣的事情都有些費勁了，更別說如同當年一般追著我跑。

但是，我對你的愛只增不減，一萬年太久那就只爭朝夕。我的美麗女人，既然不能不哭，你就讓我把你抱著吧。

02 董小姐 你也有故事

一旦恢復健康，你就會重現女王的風范，對著我和爸爸各種嘮叨。今天嫌棄我們把衣服亂丟，明天就會埋怨我們把臭襪子攢了一堆，似乎不管我們是躺著還是站著都會礙你的眼。為了討好你，爸爸決定每個周末都親自下廚，而我則選擇了送你禮物。

就在今天我又為你買了一件衣服，你嘴上說著不稀罕，心里卻是美滋滋的。你看了又看，如同手捧一件文物，但很快臉上又呈現了一種嚴肅。你拿著衣服去了臥室，再次出現在我眼前時，手里拿著的不再是衣服而是錢。

你說：“我有退休工資?！?/p>

言下之意，是要把錢給我，這可真是令我哭笑不得。與你推讓了好久，后來我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我說：“董小姐，要不然我拿你寫篇文章賺筆稿費，咱們就算兩清吧?！?/p>

你白了我一眼，反問道：“我一個家庭主婦能有什么故事？”

其實你是在生氣吧，長久以來，我寫了很多故事，還特意在專欄寫過爸爸?？蓪τ谀?，我不僅只字未提，而且從不肯將我的文字夢講給你聽。因為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覺得是你扼殺了我的夢想。

想想去年我把行李都打包好了，打算去千里之外的雜志社任職，結果被你無情地攔截了下來。那天我聲嘶力竭地對你咆哮“自私”，你卻只是默默地抹去了眼角的淚。后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與你講話，一直到某一天我無意中發現你在對鄰居炫耀。你手拿著印有我名字的雜志，不停地對鄰居阿姨們說“我女兒寫的”，聲音大得生怕旁人不知道。

再后來爸爸告訴我，你只是擔心我身體不好，去了外地連個能照顧我的人都沒有。你怕我一個人受冷風吹，更怕我想家的時候連一碗白面餃子都吃不上，于是你寧可做一個殘酷的劊子手，也不愿放手讓我離開。

也正因此，你怎么會是一個沒有故事的人呢？

董小姐，你真的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你的故事全都關乎一個字——愛。

03 你是干凈無害的大樹

為了寫一個歌評，我翻出了相冊找靈感，原本在看烹飪書的你也跟著湊了過來。一張張看過去，你不停地感慨時間都去哪兒了，當然也少不了為我講解照片背后的故事。只不過每次說到愛情這個環節，你都要再三強調，極力證明是爸爸先追的你。關于這一點，老爸表示很無奈，特別是你總愛再補充一句“現在真后悔嫁給你爸”。

真的嗎？

不是吧。

前年圣誕節，爸爸不小心摔到了腿，要進行一個小手術。那時候我真是被嚇到了，完全可以用“呆若木雞”四個字來形容。我站在病房門前戰戰兢兢，你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理智和冷靜。你配合著醫生去各個科室跑，瞬間腰不疼了，腿也不抽筋了。到了飯點，你甚至只穿了一件薄衫就跑進了電梯，而外面正大雪紛飛。我在后面追著你喊“媽媽，冷”，你回頭對我吆喝了一句話，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天際間出現了太陽。

你說，“別管我，你爸爸愛吃的包子快賣完了”。

你一定不知道，那一刻的你在發光，真的好美。最美的女人莫過于此，就像你一般，愛家勝過愛自己。正因此不管其他同學的媽媽有多時髦或是多年輕，如同一朵在風中搖曳的女人花，嬌艷靚麗而又婀娜多姿，在我心里卻還是你最美。

你是我心中最干凈無害的大樹，為我遮風避雨，還讓爸爸靜靜依靠。由于你的光合作用釋放了氧氣，我和爸爸才得以在時光的洪流中，健康而又快樂地行進。

所以我的大樹，請你要一直枝葉繁茂。

04 你很善良卻不是super woman

就在剛剛我答應了一個男生的約會計劃，一方面是覺得他還不錯，另一方面是不想再讓你操心。誠實地講，后者比例更大，因為我好像已經越來越明白你的苦心。誠然，我也能想象到待我出嫁那日你會哭得多丑，大概會像我五歲那年吧。

依稀記得當年的我被醫生診斷為腦膜炎，還下了病危通知書，那個時候，你和爸爸在走廊抱頭痛哭。之后你帶我走訪了很多醫院，日夜守護在病床前陪我打針，給我講故事。爸爸會從童話故事為我講到金庸小說，而你只會說一個故事，這個故事還無從考證。

你講，世界上有一群老猴子，一旦發現有小孩心地不善良就會來拐賣他。你還講，善良的孩子會受到神靈的庇佑。

將近二十年了，我也沒見到你所謂的老猴子。但你一定是善良的媽媽，所以上天讓我一直留在了你身邊。

現在如此善良的你還養了一只小狗，你很愛它，每天都會對著她自言自語。你對小狗講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一定要長壽，陪著主人很久很久”，不知道小狗有沒有聽懂，我倒是覺得你真心可愛。

你為我織過毛褲，用了兩年時間只織出一條腿；你嘗試為我做過大餐，結果菜都燒焦了；你還親自為我剪過劉海，一不小心剪出了大豁口。

有時候你也會自我反省，認為自己不是合格的媽媽，我卻真心慶幸自己是你的女兒。你讓我的人生變得快樂又真實，身體力行地教會了我關于善良與愛的課題。你不是傳說里的super woman，只是最普通的人，你讓我明白了——最美的煙花在人間。

05 青山本不老 為雪而白頭

又到了母親節，不送你康乃馨也不送你大蛋糕。我們就只牽手上山看看，看看最初動心的窗口有什么景色。待到夕陽西下，再與你一起讀這篇文，讓你明白我多愛你。

青山本不老，為雪而白頭，這便是你與我之間最好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