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愷月

我是一塊小小的鐵礦石。有一天,我被人帶離了自己生活了幾千年的地方,進而被投進了火爐。周圍好熱,感覺烈火正在把自己烤化。環顧四周,火星飛迸,滿眼的紅,燃燒的奔放的紅。滴答,滴答,我熔化了。再次醒來,發現自己是一攤鐵水,躺在模型中。我成了一根針,到了一位年輕的婦女家中,日日為她縫補衣裳。
后來啊,我被送到了一只粗糙的、長滿老繭的手中。手的主人年紀不輕了,個兒 挺高,背有點兒駝,四方臉,高顴骨,臉上布滿皺紋,兩鬢都斑白了。我聽說他是紅軍,是炊事班長,大家都叫他老班長。
我跟著老班長來到了大草地。許多同志得了腸胃病。三個小同志病得實在趕不上隊伍了,指導員派老班長照顧他們,讓他們走在后面。三個病號走不快,一天只走二十來里路。一路上,老班長帶他們走一陣歇一陣。到了宿營地,老班長到處找野菜, 挖草根。他們一天天痩下去,老班長也整夜整夜地合不攏眼。一天,老班長洗衣服時忽然看見一條魚跳出水面。他喜出望外地跑回來,取出了我。我再次被火烤軟了,彎成個釣魚鉤。他們有魚湯喝了。但老班長不喝,每次都說吃過了,“我一起鍋就吃,比你們還先吃呢。”我不明白為什么,直到真相被其中一個病號發現,老班長才說了這么一番話,“指導員把你們三個人交給我,他臨走的時候說:‘他們年輕。一路上,你是上級,是保姆,是勤務員,無論多么艱苦,也要把他們帶出草地。’小梁,你看這草地,無邊無涯,沒個盡頭。我估計,還要二十多天才能走出去。熬過這二十多天不簡單啊!眼看你們的身子一天比一天衰弱,只要哪一天吃不上東西,說不定就會起不來,真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去向黨報告呢?難道我能說,‘指導員,我把同志們留在草地上,我自己克服了困難出來啦?’”聽了這番話,我明白了。最后,草地是走出去了,但老班長卻去世了。
老班長死后,我由名叫小梁的紅軍戰士收著,一直跟隨著紅軍翻山越嶺,經過一 個又一個陌生的地方,再后來,我還參加了抗日戰爭、解放戰爭。
我記得那時總是炮火紛飛,塵土飄灑,戰士的汗珠總是大滴大滴地往下墜,血總是大片大片地往外流。但是,一個戰士倒下了,總會有另一個站起來。我看到戰士們黝黑的皮膚,累累的傷痕,我聽到戰士們堅定的吶喊,痛苦的呻吟。他們在那響徹云霄的炮聲中勇敢前進,毫無懼色,靠著堅定的理想信念、頑強的革命精神,擊退了一 批又一批的敵人。他們的眼神,是我見過的最有毅力、最有活力的,連我一個小小的魚鉤都驚嘆不已!
又過了一段時間,戰爭終于結束,戰士們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笑容。我也很高興,替他們高興,也替自己高興,我的周圍終于恢復寧靜了。
現在,我躺在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的一個玻璃柜里,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在我面前駐足,有滿頭白發的老人,有戴著黨徽的大學生,有戴著團徽的中學生,有戴著紅領巾的小學生,還有踮起腳尖的小娃娃。一個扎朝天辮的小女孩說:“媽媽,紅軍叔叔好厲害,我長大也要像他們一樣棒!” 一群背著書包的小學生說:“看,金色的魚鉤!紅軍太偉大了,我們要好好學習他們的品質。” 一個中學生說:“以前,紅軍那么苦都堅持下來了,我們讀書這點苦跟他們比起來真算不上什么,還是得好好讀書 啊!” “你要當兵嗎?”“嗯!” “哎,我是當不成兵了,只好在其他方面好好努力了。”兩個大學生這樣說。聽到這些,我打心底高興,當年紅軍沒白付出,偉大的長征精神已深深刻在中國人的心中。人死不能復活,但革命精神紅色基因可以代代相傳。當代青年有了他們該有的樣子,我為中國感到驕傲!
這就是我的故事,一個魚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