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花開花又落

袁作軍

三 十幾歲的年輕人，恐怕再也沒有誰比丁 海更深切地領會到“脊梁”的重要性了！一種罕見的脊柱炎，硬是強行將丁海英俊挺拔的身軀壓縮成了近九十度的弓形。從此，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失去了平衡的支撐，搖搖欲墜了。

風范堪比影視明星的老婆水仙，前往廣州打工后，過年再也不回丁村的家了。十歲的女兒小玲和八歲的兒子小杰哭著向丁海要媽媽。丁海也哭著說，要不回來了！丁海白發蒼蒼的老父親幾次從丁海房里奪出農藥，哽咽著說：“兒啊，你是我丁家四代單傳哪！你死了，是一了百了，可我老老的一個人，怎么看得到小玲小杰長大呀？！”

丁海嚎啕著說：“可我們，沒有活路了啊！”

是啊，家里的積蓄為丁海治病花光了。丁海和老父都不能勞動，小玲小杰要讀書……

老父親說：“有！有！天無絕人之路！你奶奶教過我做冰糖葫蘆。我們不能做別的了，就做冰糖葫蘆賣。咱家后院兩棵山楂樹，不是年年開花結果嗎？”那紅果就是做糖葫蘆的材料。

丁海安靜了。他像小時候那樣，天天仰頭看著高大的山楂樹，看著那一簇簇粉紅的花開了，落了，看著那青青的果，黃了，紅了。

秋天，莊嚴的時刻到了！老父親摘下一籮筐大大小小的紅果，清水漂洗。祖孫四人用竹簽按個頭大小穿成一串串的，每串五個。老父親在鍋里熬好糖稀，再將串好的紅果一串一串地放進鍋里攪拌，讓紅果上都沾滿糖稀，出鍋晾干，插在扎好的草把上，鮮紅可口的糖葫蘆就成了。

做成的糖葫蘆怎么賣？丁海怕人家笑話，不敢出門，再說他佝僂著腰，也扛不好扎著草把的木桿子。老父親只好親自出動，走村串鄉叫賣。一天下來，老父親累得夠嗆，卻賣不了幾串。

星期天，小玲說：“爺爺，我幫你去賣！”老人扛著糖葫蘆，小玲小杰跟著走，不時地喊一句：“賣糖葫蘆——冰糖葫蘆——”

小玲像唱歌一樣的聲音，吸引了好多小朋友，而且他們大多是中心小學的同學，還認識。這天，他們賣了四趟。

小玲姐弟要上學，也只能周末幫兩天忙。丁海就弄了個能回放的小喇叭，把小玲的叫賣聲錄了音，跟老父親推著三輪車出門，輪換踏著賣糖葫蘆。這老父子倆穿梭在周邊鄉鎮的幾百個村莊，日子久了，成千上萬的人都認識了這對父子。丁海嘗到了“做生意”的樂趣，再也沒想過要尋死了。按理說，學校的學生，是不準做生意的。但學校老師了解到小玲小杰家的困難，特許這姐弟倆課余時間在學校賣糖葫蘆。

整整一秋一冬，小玲的叫賣聲，像流行歌曲一樣，唱遍了方圓百十里的村莊。兩棵山楂樹為主人貢獻了上千斤的紅果，為許多鄉鄰，尤其是小朋友帶來了口福。丁海跟父親商量，請在北京打工的鄰居小劉幫忙，從北方買一批正宗山楂苗回來，栽在房前屋后的責任田里，慢慢地把冰糖葫蘆的生意做大做強！

“好！好！”老父親連連點頭，淚水已經盈滿了眼眶。只要兒子雄心還在，只要山楂花兒再開，這個家就還有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