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實現路徑與政策建議

解濤 ，杜建國，許玲燕*

（1. 南京工程學院經濟與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1167；2. 江蘇大學管理學院，江蘇 鎮江 212013）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農村經濟社會迅猛發展，農民生活得到極大改善，但農業基礎設施薄弱、農村環境污染嚴重，農民收入增長緩慢、幸福感和獲得感不強，“三農”問題進一步凸顯，制約著我國農業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和農村社會的和諧與穩定[1-2]。在此背景下，2018年中央一號文件正式全面部署實施鄉村振興戰略，著力謀劃新時代美麗鄉村建設。要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必須破解鄉村人才瓶頸制約，把人力資本開發放在首要位置，暢通智力、技術、管理下鄉通道[3-4]。而高校作為農業農村相關智力、技術、管理知識（如農業專業知識、一般知識等）的傳承者和創新者，具有人才培養、科學研究、服務社會等職能，在鄉村振興進程中應發揮重要作用。因此，研究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機理、實現路徑和保障政策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價值。

回顧近年來我國新農村建設的政策措施，不難看出，在現階段鄉村振興進程中特別注重：一是提升農業發展質量，加快農業生產經營方式的轉變，不斷壯大以農民專業合作社、家庭農場、專業大戶、農業龍頭企業為首的新型生產經營主體，充分發揮農村各生產要素的潛能[5-6]；二是立足我國農業發展基本國情，夯實農業生產能力基礎，實施技術興農與質量興農戰略，促進過程機械化、技術集成化、經營信息化，形成適應我國國情的農業發展技術體系[7-8]；三是構建農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體系，堅持多元化農村經營主體、專業化農業服務、市場化的農村經濟組織運行方向[9-10]。國外研究也指出，農村發展要依靠科技進步和農業人才，其中高校對農村發展的作用主要集中于農村教育、農業知識和技術的影響[11-12]。綜上可知，鄉村振興與美麗鄉村建設需要科學技術、社會服務、農村人才等多方面的深化改革。而農村人才是鄉村振興技術和知識的載體，科學技術是現有知識的融合和創造，故“知識”是鄉村振興的核心要素，走知識化道路是實現我國鄉村振興的根本出路。

高校為鄉村振興培養高層次人才、提供智力支持等服務表現為知識的流動[13]。這種知識的流動被空間經濟學、新增長理論、區域經濟學稱為“知識溢出”。知識溢出是指知識流出原有知識主體并被其他組織團體吸收利用的過程[14-15]。現有研究認為，知識溢出是區域創新的關鍵變量，是經濟增長的真正動力[16-18]。但是高校與農村之間一直存在由于知識溢出障礙導致的溢出不暢，例如高校的溢出動力不足，農村的知識接受能力較弱，以及高校知識供給與農村知識需求不匹配等問題，導致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知識溢出績效低下，嚴重阻礙鄉村振興的知識化進程[19-21]。因此，如何讓知識從高校流入農村實體，實現農業技術和知識在不同主體間的有效流動，成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亟待解決的關鍵問題。基于此，本文基于三螺旋理論和鄉村振興戰略背景，從知識溢出視角出發，以江蘇省為典型案例，深入實地調研，對農村經濟組織和基層政府開展了深度訪談，以探究高校在服務鄉村振興戰略過程中的知識溢出主體、動機、過程，找準實現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路徑，并提出具有針對性的政策建議，為促進高校更好地服務鄉村振興戰略提供有益的借鑒。

1 理論分析

三螺旋最早出現在20世紀50年代的生物學領域，用于解釋DNA螺旋結構。而后，Etzkowitz和Leydesdorff[22-23]用“三螺旋理論”來解釋知識經濟背景下政府、高校、產業之間的互動關系，即政府、高校和企業成為制度創新的三大要素，這三大要素根據市場的要求聯結起來，形成了創新的三種力量并交叉影響的三螺旋關系。知識經濟時代，高校成為技術資產和知識的主要生產基地；在科技創新實踐的動態進程中，政府、高校和產業界三種組織通過不斷重組、轉型和流動的制度安排和機制設計，形成螺旋型的非線性結構，促進三者間的資源與信息交流，提高創新效率，成為知識空間、集聚空間和創新空間形成的關鍵[24]。

推進鄉村振興戰略實施，亟需高校在智力、技術、管理等方面給予大力保障和支持。從知識經濟視角看，高校在鄉土人才培養、農業科技指導、管理制度咨詢等方面的服務表現為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從本質上說源于高校的職能和知識的外部性。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過程中，高校利用科學、人才、信息、技術研發等資源優勢，與農村經濟主體和行政主體發生聯系與知識互動，通過高校知識溢出增加農村經濟主體和行政主體的知識存量，增強其創新能力和管理水平，同時也促進高校知識再創造，形成螺旋上升的過程。依據三螺旋理論及其目前在產學研合作方面的應用[25-26]，本文將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知識溢出形成過程表述如圖1所示的三螺旋模型。

首先，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知識溢出是一個動態循環的過程。“三農”技術、管理、制度建設等知識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過程中通過知識的“外部化表達→組合化聯系→內部化根植→社會化共享→外部化表達”不斷地循環、累積、流動和創新，使得高校與農村行政組織和農村經濟組織之間的聯系日益深化，農村地區的技術水平和生產效率不斷提高，有利于暢通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通道。

圖1 高校、農村行政組織、農村經濟組織知識溢出的三螺旋模型Fig. 1 Triple helix model of knowledge spillover in colleges, rural administrative organizations and rural economic organizations

其次，高校基于創新投入創造出的新知識，通常分顯性知識和隱性知識兩種方式對鄉村振興實現知識溢出。顯性知識部分直接通過大眾媒介從高校向農業技術創新、職業農民隊伍建設、農村管理制度創新等方面溢出，其中農村經濟組織的研發人員、農村專業人才、新型職業農民、行政組織工作者對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顯性知識的感悟和理性認識是農村技術創新、農村管理創新的重要一環，主要通過閱讀書籍、接收技術指導、參加培訓課程等豐富自身知識，消化吸收后實現內部化根植，使顯性知識轉化成為鄉村振興的實際能力。而隱性知識部分則必須通過緊密相連的社會網絡來實現，如展覽會、文創博覽會、會議交流、人員選調、管理咨詢和技術培訓等。隱性知識溢出對象比較明確，但需借助于面對面的交流或者交流平臺的雙向交流才能實現溢出。由此可知，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知識溢出過程，以顯性知識和隱性知識為紐帶，有利于分類別、多渠道地實現不同知識儲備的“三農”主體消化和吸收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知識，從而提升知識溢出績效、發揮知識載體作用。

再次，知識的需求與匹配程度決定了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知識溢出三螺旋結構的演化路徑。當高校的大量知識涌向農村經濟組織和農村行政組織時，接受者需要對知識進行識別和篩選，檢驗其是否和自身的知識需求匹配以及匹配的程度，篩除那些無關或者匹配程度低的知識，吸收那些匹配程度高、有利于能力提升的知識。在鄉村振興戰略實施過程中，農村經濟組織更青睞于農業技術革新、農產品加工與營銷、鄉村旅游開發、管理創新等方面的微觀知識，農村行政組織更偏重于轄區內綠色發展、文化傳承、基層治理、民生保障、精準扶貧等方面的制度設計、社會經濟規劃等較宏觀的知識。若農村經濟組織和行政組織對鄉村振興知識的需求與供給的知識匹配程度不足，則易阻斷三螺旋結構的上升路徑，或缺少一條、多條主體螺旋線，或螺旋線攔腰截斷，無法形成知識領域、行政領域和生產領域的三力合一，破壞了原有三螺旋結構合作模式。此時，亟需知識的輸出方和接受方強化溝通，構建高校服務鄉村振興事業的知識資源與信息的共享互惠平臺，建立科技研究、社會管理、人才培養和市場運作機制，以此跨越價值體系的邊界，形成知識利益的共同體，提升高校服務鄉村振興事業的知識供需匹配度，保障知識溢出的知識源價值作用。

最后，知識溢出的逆流效應有助于保證螺旋結構的穩定上升。即農村經濟組織、行政組織吸收到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后，會根據自身的情況對其進行改良和創新，增加知識存量，形成農業技術、生產經營管理、社會治理等鄉村振興戰略實踐方面的領先優勢。這些新知識和再創造的知識，也會通過社會網絡回流到高校，對高校的創新活動產生積極的逆流效應；同時，在知識交互過程中，高校也會根據鄉村振興戰略的知識需求動態調整自身的知識供給（如調整培養方案、專業設置、學科方向和科研選題），這樣的知識逆流效應會使得高校的科學研究、人才培養更符合農村經濟組織、農村行政組織的知識需求，有利于保證三螺旋結構的穩定和知識溢出的目標實現。

2 樣本選擇與數據收集

考慮到目前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知識溢出的相關研究成熟度不足，且通過學術性較強的農村問卷調查很難收集到有價值的信息，而與農民以聊天式的訪談，能夠拉近雙方的距離，收集到豐富的數據資料，因而本文采用深度訪談的方法，深入江蘇省蘇南、蘇中、蘇北農村地區展開調研，試圖了解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知識溢出的主體動機及其交互作用過程。

江蘇省是高等教育事業和農村建設與發展均走在全國前列的省份，普通高校數量居全國首位，同時是985、211高校數量較多的省份。江蘇省歷來十分重視高校與農村基層的合作交流，2008年以來通過“科技鎮長團”項目已連續選派7批共2 666位高校優秀博士、教授組團到全省79個縣（市、區）的619個鄉鎮、街道、開發區任職，期限一般為1年，極大推動了高校與農村基層組織的產學研合作交流。不難看出，江蘇高校的科學研究、人才培養等活動對農村建設與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智力支持，在高校與農村的合作交流實踐中有諸多理論有待總結、提升。故本文選取江蘇省為樣本省份。

自2014年3月起，課題組開展了針對“高校服務新農村建設”的為期9個月的深度訪談集中調查，樣本涵蓋了江蘇省南京、揚州、常州、鎮江、句容、連云港、鹽城、南通海安、淮安9個城市，涉獵了不同產業的農村經濟組織，包括糧食種植業、經濟作物種植業、苗木業、農機產業、禽類養殖業、水產養殖業、農產品銷售產業等，如南京獺兔養殖專業合作社、連云港贛榆縣潤民禽蛋專業合作社、句容戴莊有機農業專業合作社、揚州三邦養蜂專業合作社、海安壯志義利苗木合作社等。為保障研究的有效性和科學性，多年來課題組一直對連云港贛榆縣潤民禽蛋專業合作社、句容戴莊有機農業專業合作社等20多個農村組織展開跟蹤調查。受訪者涵蓋農村行政組織負責人、農業專業合作社的理事長、高層管理者、技術專家等，訪談問題如：“您在工作過程中需要哪些知識/技術/經驗？”、“您從哪里獲得這些知識/技術/經驗？您平時學習知識的主要途徑是什么？”、“高校是否給予過您知識/技術/經驗方面的幫助？具體表現在哪些方面？”等。調查共計訪談了農業專業合作社100余家、26個鎮或村一級基層政府、12戶家庭農場或專業大戶負責人，得到訪談錄音材料155份，合計時長205個小時。針對訪談資料，采用Nvivo10.0軟件對資料編碼分析，探索研究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主體、動機與實現路徑。

3 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主體分析

3.1 高校主體及其知識溢出動機

高校作為科技知識創新主體，在國家創新體系運行中發揮著十分重要的作用[27]。作為985、211高校數量較多的省份，江蘇省高校也是我國科學研究的主力軍，2017年立項的國家重點研發計劃、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和國家科技重大專項等國家級重要科研項目中，江蘇省有18所學校入榜前100，且總經費超過1億元的院校有6所，總經費超過1 000萬元的院校有25所。從高校創新活動的產出看，江蘇共有50項通用項目獲2018年度“國家科學技術獎”，其中南京大學作為第一完成單位獲得一等獎1項，東南大學、南京農業大學、南京林業大學、揚州大學、中國礦業大學等高校作為第一完成單位斬獲二等獎10項；2018年度高等學校科學研究優秀成果獎（科學技術）中56個自然科學類一等獎有10所江蘇高校，38個科技進步類一等獎有8所江蘇高校。這些數據充分反映了江蘇高校已成為我國科學技術和知識創新的生力軍，具有對外知識溢出的基本條件。

江蘇省既是經濟大省，也是農業大省，農業在全國占有重要地位。蘇北以種植冬小麥為主，蘇南以種植水稻為主，沿海地區是我國重要的棉花生產基地，城市化較高的地區是我國乳肉蛋禽菜果花的種養基地。作為區域知識中樞的江蘇高校，近年來在人才培養、產學研合作、技術培訓和管理咨詢等知識服務方面積極投身鄉村振興實踐，推進了江蘇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的進程。“十三五”以來，多所高校參與江蘇扶貧開發的“五方掛鉤”機制，充分發揮高校智力、技術資源優勢，推動農村教育培訓、幫扶建設高素質村黨政隊伍，取得了顯著的扶貧攻堅成果。南京農業大學作為農業特色和優勢高校，在作物學、農業資源與環境、植物保護和獸醫學等學科方面培養了大量鄉村振興高技能人才，為國家農業現代化和鄉村振興戰略實施強化了人才支撐。此外，部分高校主動與地方開展農業技術指導工作，如江蘇大學與揚中市啟動了“掛縣強農”項目，項目專家團隊通過對揚中市畜禽養殖技術的指導與問題交流，推動了揚中市畜禽養殖業高質量發展。可見，高校是培養農業創新人才和激發、強化農村創新能力的發動機，是對鄉村振興知識溢出的重要源頭。

同時，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知識溢出逆流效應有助于推動高校形成知識溢出的主動性，以提供更高質量的鄉村振興知識服務。當前，我國已進入新時代鄉村振興戰略發展階段，農村、農業、農民發展受到資源、 環境、市場需求、信息技術、社會訴求等多方面的約束，進而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知識需求結構也發生著重大變化，并對我國建立農業農村創新體系產生根本性的影響。傳統以單純追求經濟目的、數量目標的知識供給體系已經較難適應新時代鄉村振興的需要。因此，為了更好地解決鄉村振興知識需求與高校知識服務對接的問題，高校亟需在自身知識存量不斷增加的基礎上，深入鄉村生產與管理實踐，與鄉村振興知識需求的主體深度接觸，剖析其知識需求的方式、特點、維度和結構，從實踐中尋找科學問題展開創新研究，促進高校自身的發展，有助于推動高校形成服務鄉村振興知識溢出的主動性，以提供更高質量的鄉村振興知識服務。

此外，高校在實驗基地、成果轉化、學生培養與就業等方面的工作亟需鄉村振興戰略支持。在知識溢出過程中，高校可以在農村建立實驗基地、共建研發創新中心、建設產業基地、開展新產品與新技術研發、開展多層次和多形式的各類培訓，逐步將最新的研究成果運用到鄉村振興戰略實施過程中，從而實現校地優勢互補、資源共享、互利多贏，進一步提升高校辦學質量、科研能力和社會服務水平。調研發現，多家農村經濟組織和基層政府在技術培訓、員工招聘、發展規劃、種子培育等方面得到了揚州大學、江蘇大學、南京農業大學、江蘇農林職業技術學院等高校的大力支持，同時在高校服務鄉村振興過程中也推動了高校涉農專業的發展、人才的培養和技術成果的轉化，促進了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知識溢出的積極性。

3.2 農村經濟組織主體及其知識接收動機

作為農村科學技術創新和社會經濟發展中堅力量的農村經濟組織，是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直接受益主體。由于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知識溢出更多涉及社區范圍或地理區域，因而本文依據陳宇和肖璐[20]、周立群和曹利群[28]研究，采用“農村經濟組織”這一稱謂指代以農民為主體、以農村區域作為行為出發點，從事農業經營生產及相關活動，并以經濟利益為最終目標的經濟組織。重點調研的農村經濟組織包括以家庭承包經濟為基礎的農民合作社、一家一戶制的專業大戶、從事集約化和專業化生產的家庭農場和以單個農民投資、混合投資為主或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為主的鄉鎮企業。

鄉村振興，產業興旺是重點，需要充分發揮農村經濟組織的領軍作用，提高其知識吸收和利用效率，推動農村經濟組織高質量發展。以句容市后白鎮西馮村為例，其具有崗坡地、圩地等農用土地資源，不利于種植水稻，但適合發展花卉草坪苗木。2000年以來，在西馮花草木專業合作社的帶動下，西馮村共種植草坪1 277 hm2，戶均增收超過5 000元/年，“西馮”草坪成功申報了國家地理標志商標。在后白鎮草坪產業集中連片規模化經營過程中，草坪大戶、農民經紀人通過赴浙江大學、南京農業大學等高校參加專題培訓班學習草坪生產技術、市場營銷方法等培養了一系列專業化草坪生產經營人才隊伍。后期跟蹤調研得知，2018年后白鎮與南京農業大學合作共建了句容草坪研究院，繼續攻關沙坪種植新技術中的難點。另一農村經濟組織——泗陽縣亮羽生態農業科技有限公司，以飼養揚州白鵝為主，采用“林地種草、種鵝繁育、炕孵育雛、農戶飼養、統一銷售”的管理運作模式，其創業項目受到揚州大學畜牧獸醫學院的科研團隊支持，學習應用了反季節鵝苗技術，攻克了“鵝在夏天不下蛋”的技術難題，大大提高了企業生產經營效益。可見，在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知識溢出過程中，農村經濟組織是高校知識溢出的主要接受者，其學習能力、吸收能力的強弱將直接影響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知識溢出的績效。

農村經濟組織一般擁有一定數量的設備，掌握較先進的技術，是鄉村振興先進生產力的代表，是提升我國農業發展質量、培育鄉村發展新動能的主力軍；但與此同時，局限于我國農業從業人員的科技文化素質與整體教育水平偏低、農業現代化人才缺口大，農村經濟組織亟需依托高校的人才和技術優勢，根據其生產經營要求儲存相應的人力資本和知識、技術資本。在當前農村經濟組織發展現代農作物、畜禽、水產、林木種業過程中，在推進農機裝備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在建設農業從業者隊伍過程中，都離不開與高校的合作和交流。

3.3 農村行政組織主體及其知識吸收動機

在調研中發現，句容市天王鎮戴莊的大學生村官在招聘過程中屬于定向選拔，例如戴莊的水稻生產經營需要營銷，基層政府就專門選拔了學營銷專業的大學生村官，此外還針對農村經濟組織的發展需要，在高校定向招募了園藝專業的、旅游專業的大學生村官。一方面定向選拔具有專業知識的大學生，可以給農村經濟組織帶來豐富的知識和技術指導，另一方面這些大學生村官在聘任后可以有用武之地，更好地服務鄉村振興建設。可見，農村的行政組織，包括農村村委、農村黨支部和鄉鎮政府等，也是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知識溢出對象和受益者。具體而言，農村行政組織的類型及其知識吸收動機表現有幾個方面。

1）鄉鎮政府，作為基層行政單元，與黨支部和村委會（村民自治組織）直接接觸，是黨和國家鄉村振興戰略的制度推進者和保障者。在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知識溢出過程中，鄉鎮政府不僅是知識溢出的接受方和農村治理的主體，還在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的經濟組織知識溢出中充當引導者和服務者的角色。通過從高校選拔鄉鎮領導干部、考錄鄉鎮機關公務員、招聘鄉鎮事業編制人員、選調掛職的科技人員等方式提升鄉鎮政府自身的學習能力和服務能力。

2）農村基層黨組織，作為農村基層的戰斗堡壘，肩負密切聯系群眾、推動鄉村文化傳承、維護農村安定團結的重要職責。農村基層黨組織不僅是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知識溢出的主要對象之一，更是高校服務鄉村經濟組織知識溢出的重要聯絡者和推動者，通過選配高校畢業生、優秀黨員學生干部任職村黨組織書記，帶動農村帶頭人隊伍整體優化，引導農村黨員積極發揮先鋒模范作用，為服務鄉村振興提供組織和政治保障。

3）村民委員會，是我國鄉村工作治理的核心主體，承擔鄉村公益事業和公共事件管理、社會治安、解決民間糾紛等工作，同時還充當上級鄉鎮政府“代理人”角色，執行各類行政命令，監督村民履行義務等。在上世紀開始的大學生村官計劃下，村民委員會逐漸成為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知識溢出的重要主體。此外，在鄉村振興戰略推動下，通過高校專業技術人員下鄉掛職、兼職和離崗創新創業制度，以及校地之間人才培養合作與交流機制也拓寬了農村行政組織對高校知識吸收的途經。

4 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知識溢出的過程分析

作為知識溢出方的高校在服務鄉村振興知識溢出的過程中處于主導地位，但其知識溢出績效還受到知識源因素（如知識屬性、高校創新能力、溢出意愿和高校制度環境等）的影響。其中知識屬性方面，后期還通過“合作涉及的知識和技術比較難懂”、“合作領域涉及到很多專業性問題”、“合作涉及的技術門檻很高（如需要專門培訓或采購特殊設備）”三個題項展開跟蹤調研，將其結果與知識溢出的有形績效和潛在績效進行回歸分析時，發現存在顯著正向作用，這說明在服務鄉村振興戰略過程中高校供給的知識越簡單，越容易實現“高校—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和共享。在高校溢出意愿方面，后期通過“高校對合作內容十分感興趣”、“高校發現了與我們進行合作的需要，并做了大量工作”、“合作項目從意向到落實，整個過程高校都是積極主動的”、“高校在制度上鼓勵合作”、“高校人員已經獲得了相應的資金來開展合作”五個題項開展跟蹤調研，發現“溢出意愿”對知識溢出有形績效和潛在績效均有顯著正向影響，說明高校知識溢出意愿越強，越有利于知識溢出。這與調研中的訪談結果高度一致，南京農業大學近年來充分把握鄉村振興的知識需求，主動聯系農村經濟組織開展有針對性的知識服務與技術培訓，不僅幫助農村經濟組織解決了技術難題，同時也促進其科學研究更接地氣、知識創新更符合鄉村振興發展需求。

此外，調研還發現高校與農村經濟組織、行政組織的知識互動方式和頻率也影響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實現和績效。高校與農村組織之間的交流越多，社會關系越緊密，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供需匹配程度越高。高校與農村組織之間的產學合作或官產學合作能夠提供雙方人員互動交流的機會，促進雙方互信和社會關系網絡的形成，減少農村組織應用高校知識溢出的成本。同時，在鄉村振興人力資本開發過程中，通過高校培養大學生去農村創業就業或派遣高校工作者定期服務鄉村，實現高校人力資本在農村行政組織、農村經濟組織間流動，促進了高校知識在農村地區的擴散，為鄉村振興帶來了更多的新知識、新思想和新觀念，加快了鄉村振興實踐創新活動的步伐。如前身為鎮江農業機械學院的江蘇大學始終以推進農業機械化為使命，近年來針對農業需求開展科研，圍繞農機產業培養人才，累計培養了8.7萬多名農業裝備工程人才和農村基層管理人員，服務“三農一線”，不僅助力江蘇省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同時也優化了學校學科資源，突出了涉農特色研究方向。在此過程中，知識通過江蘇大學培養的人才實現了在鄉村扎根、創新，促進了農村地區的技術水平和生產效率；進一步豐富了知識的應用領域，促進了知識溢出的逆流效應，保障了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知識溢出的順利實施。

但是訪談中也發現，部分高校在服務鄉村振興的過程中存在著知識溢出路徑不通的現象。以東臺市民星蠶業專業合作社為例，對于新引進品種、技術、飼料藥品以及品牌建設宣傳、銷售等知識，均需要接受常態化培訓和管理，而淮海工學院、南京農業大學的技術專家培訓時發現，合作社技術員和員工的文化水平本身不高，難以消化和吸收培訓交流的知識和技術，知識溢出的效果不佳。由此可見，高校作為新知識、新技術的創造者，雖處于主導地位，但其知識溢出績效還受到農村行政組織、農村經濟組織的吸收能力的影響。

綜上，將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知識溢出的傳導過程表達為圖2。

綜上所述,在四肢骨折后關節僵硬患者康復中應用針對性護理,可有效改善關節活動度,有利于構建和諧護患關系。

圖2 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的知識溢出傳導過程Fig. 2 Knowledge spillover transmission process of colleges serving rural revitalization

5 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知識溢出的實現路徑

通過前文分析可知，為保障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知識溢出過程的順利實施以及各主體利益的實現，必須充分激發各主體動機，依托人力資本流動、官產學合作、組織間知識交流與人才共享三大機制，暢通高校服務鄉村振興知識溢出的實現路徑。

5.1 加強面向鄉村振興的高校人力資本流動

當前我國實施鄉村振興的最大掣肘就在于鄉村人才短、缺、流[29-30]，而高校具有豐富的人力資本和知識儲備，因此把握好鄉村振興戰略實現“筑巢引鳳”是突破我國農村發展人才瓶頸的重大機遇，有助于促進高校知識在農村地區的擴散，為農村地區帶來更多的新知識、新思想和新觀念，加快農村創新活動的步伐。

面向鄉村振興的高校人力資本流動可以分為兩類：1）鼓勵高校大學生去農村創業就業。大學生參與科研創新活動越發頻繁，博士生和碩士生作為高校科研活動的主力成員，通過參與項目，可以培養其解決復雜問題能力，以及“創新、創造、創意、創業”的能力。大學生畢業后，求職于農村經濟組織和農村行政組織，一方面，能將所學的科學研究知識帶入并應用于農村地區，另一方面，還能為各農村經濟組織和農村行政組織注入開展研發創意的新動力，對于鄉村振興戰略的積極實施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2）鼓勵高校科研人員去農村創新創業。高校科研工作人員在農村地區進行創新創業也存在多種方式，如高校涉農專家以兼職身份在農村經濟組織工作、或建立高校優秀教師和專家在農村行政組織掛職的渠道等。江蘇科技鎮長團選派的涉農專家、掛職的博士和教授到鄉鎮掛職，利用自身豐富的學識和問題解決能力，以及對周圍環境有敏銳的洞察力，準確判斷出環境與自我的關系，并通過工作的流動實現個體人力資本的不斷提升。同時這類人力資本的流動也將豐富的科研知識轉移到農村經濟組織和行政組織中，進而提升農村經濟組織和行政組織解決問題的能力。

5.2 助力鄉村振興的官產學合作

高校在產學合作或官產學合作中處于知識優勢是技術知識主要輸出方，農村經濟實體為技術知識主要輸入方，并以發展與拓展農村經濟組織的主體技術為合作領域。政府在高校與農村經濟組織合作的過程中起到提供平臺、優化制度和協調關系的作用，以解決在其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實際問題，實現技術創新與應用的目的。

高校助力鄉村振興，主要在技術應用、人才培養和制度創新等方面形成合作。一是技術方面的合作，如合作研發，雙方可共同派遣專業研發人員，共同建立實驗室、生產研發基地等研究開發平臺，農村經濟組織通過借助高校研發團隊，充分發揮其知識優勢，促使高校的科研成果能夠向農村進行有效轉移，推動農村技術水平和農業經濟發展。二是人才培養方面的合作，如共同辦學、定向培養等。一方面，農村經濟組織依托高校的師資力量和技術水平優勢，培養所需的農業管理人才和技術人才，另一方面，高校舉行各類進修班、培訓班、專業證書班等，能夠促進經濟組織成員的管理能力和科技知識的提高。三是農村制度創新的合作，如鼓勵高校的科研人員與農村行政組織結合鄉村振興發展需要開展橫向課題的研究，并鼓勵農村行政組織的工作人員進入高校深度學習與培訓。

5.3 促進高校與農村組織的知識交流與人才共享

高校與農村行政組織、經濟組織的知識交流可以充分發揮其教育培訓、技術示范、信息咨詢、科技創新等優勢，構建便捷的交流服務平臺，將高校的服務滲透到農村行政組織、經濟組織的成員當中，進而為農業增產、增收和農村的社會經濟繁榮貢獻力量。首先，高校的管理專家和涉農學科的科研人員通過交流服務平臺探析農村各組織的知識需求并進行擴散知識；其次，農村經濟組織的重要成員（包括農民合作社的理事長、管理人員和技術專家等）可以利用平臺信息獲悉高校的知識存量，獲取并吸收知識。這類交流平臺既可以是有組織的、正式的，也可以是無組織的、非正式，亦是現今社會各類知識的核心溢出途徑。農村經濟組織及成員在廣泛地吸收高校的信息和知識后，擴大了自身的知識存量，從而能夠應對復雜經營環境的變化和瞬息萬變的市場。高校利用交流平臺與農村行政組織的深入交流，可以發揮農村行政組織的多重角色，并設計出更好的農村管理方案。

高校與農村行政組織和經濟組織可以通過人才共享機制開展形式多樣的知識交流，如高校可根據農村具體發展需求，選派合適的科技服務團隊進行有效地農業知識擴散和科技推廣服務；高校可組建培訓團隊，根據農村組織需要培養一批高水平科技人員和實用人才；高校也可建立服務農村社會的綜合團隊（同時可考慮由管理、農機、創意設計等多領域專家集成），充分挖掘和創新農村傳統文化，推進農村創意產業和傳統產業的融合，培養一批農業職業經理人、經紀人、鄉村工匠、文化能人、非遺傳承人等。

6 政策建議

為提升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知識溢出效果，建議從知識源、知識接受方、溢出環境等方面出發構建系統性的保障體系，以促進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知識溢出的形成與培育路徑實現。

一是從知識源層面，建議高校明確自身功能定位，創新服務鄉村振興觀念；同時通過人力資本團隊建設，改善知識供給，進而提高知識的供需匹配度；此外，政府應建立有效的高校服務鄉村振興戰略激勵機制，以鄉情鄉愁為紐帶，健全高校科研人員以知識產權明晰為基礎、以知識價值為導向的分配政策，提供有利于高校知識溢出的環境，通過轉變服務理念，探索公益性和經營性校地農技推廣融合發展機制，拓寬服務農村的渠道，提高各主體的參與能力。

二是從知識接受方層面，首先應依托高校技術人才優勢，大力培養新型職業農民，支持其通過彈性學制參加中高等農業職業教育，提高農村經濟組織的吸收能力；其次，加強農村組織人才隊伍建設，扶持培養一批農業職業經理人、經紀人、鄉村工匠、文化能人、非遺傳承人等，提高其綜合素質；最后，通過校地共享與開發方式，創新鄉村人才培育引進使用機制，建立學歷教育、技能培訓、實踐鍛煉等多種方式并舉的人力資源開發機制。

三是從溢出環境層面，應充分發揮各地方高校的地理優勢，利用網絡資源、突破區域局限，提高溢出績效；盤活農村土地資源、發揮鄉村生態環境優勢，促進鄉村新產業、新業態吸引資本下鄉，引導高校人才在城鄉之間合理流動；同時，加強平臺建設，開展密切的產學研合作，營造知識溢出的有利情境；此外，應完善公共基礎設施與制度環境，保證高校服務鄉村振興長效機制的可持續發展。